第198章 山陽遇盜(上)(第2/2頁)

現如今,自己竟然也有一個做出類似舉動的山陽亭長,不單單晉陽大夫董安於被攔,如果嚴格按照自己定下的亭舍法令,今夜自己若是沒帶符令,也一樣會被他攔下。

“成亭長可謂是本君子之‘真亭長’,若是見了貴人車駕,就視法令為兒戲,那我反倒會重重罰你!”

於是走進亭舍休息時,無恤便贊揚了成摶幾句,暗暗生出了若是能渡過此次危機,便要將此人提拔到身邊培養的心思。日後,或許可以作為一個新的左膀右臂。

不過他也有疑慮,這麽一來,在自己的勢力裏,成氏一系的權力是不是太大了?對鄉三老成巫,趙無恤一邊加以利用,一邊還在鞭策提防,此人有眼力,敢賭博前程,卻也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若是縱容,很容易生出驕奢之心。

“啊!救命!”

他正想著,卻聽到亭舍外面傳來了一聲慘叫。

“發生了何事!”田賁本來箕坐在地上,就著壺裏的清水,吃著炒熟的粟米幹糧,聞聲後立刻跳將起來,拔出了腰間的短劍。

成摶急忙說道:“是去井邊打水的亭父和求盜。”

趙無恤一驚,這些天來,他的神經本就是緊繃的,隨時預防著可能到來的突變,誰想到會在此時,此刻。

他立刻吩咐道:“熄滅屋內的薪柴火燭!派人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成摶照做了,然後也握了把銅削在手裏,和田賁一左一右,夾著趙無恤,貓著腰走出了亭舍。

亭舍外的那些成鄉悍卒和輕騎士本就是四面防備著的,聞聲後早已在王孫期、虞喜的呼喚下,聚在了一起。他們將亭舍圍成了一個半圓形,兵刃弓矢在手,一旦有人敢過來冒犯,必將其就地格殺!

卻見外面已經半黑,夜風陰森森的,而水井的方向,一個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靠近後眾人一瞧,正是求盜,與他同去打水的亭父,卻不見蹤影。

求盜已經狼狽不堪,他一只手捂著肚子,赤紅的血正朝外流淌,一只手無力地伸向了眾人,啞著嗓子嘶喊道:“君子,亭長!有盜……”

嘭!

話才說一半,求盜就被一顆從身後呼嘯而至的石塊打破了腦袋!

……

“打中了!狐子打中了!”

亭舍對面數十步外,簇擁著首領的群盜們,發出了低沉的歡呼。

精瘦的戎酋狐嬰滿意地甩了甩手裏的皮囊和繩索,這樣一來,就已經幹掉兩個人了,算是為今天開了個好頭。

今日午後,他在呂梁山南端的山谷聚攏了群盜,按照平日的山頭勢力,初步分好了卒伍。隨後,在少年豫讓的帶領下,經過數個時辰跋涉,進入中行氏的領地,在一處隱秘的山隘處,同另外兩支“盜寇”打了照面。

那些打扮成戎族和野人的“盜寇”,雖然甲胄下的衣物陳舊破爛,實則井然有序。他們列成整齊的方陣,在群盜們走過時一動不動,盯著他們看。

這哪裏是盜寇,明明是精兵!

狐嬰感到一陣寒意,他知道,這其實是由兩位範、中行氏君子親自率領的兩家族兵,以司馬法約束,受過嚴格訓練,粗略數了數,大概各有一旅之眾。

三方合兵千五百人!

竟然為了一個區區小鄉,動這麽大的幹戈,說明兩位君子對成鄉志在必得,也說明,新絳的諸卿族,可能要亂了。

狐嬰想道,亂點好,亂一點,才有他在這個晉之季世裏恢復先祖地位的機會。

在分發了兵刃和甲胄後,範氏君子又派和狐嬰打過照面的小家臣豫讓,帶來了兩位君子的下一步指示。

當時,豫讓蹲在地上,用樹枝畫著圖說道:“成鄉周邊有三條小道,君子決定兵分三路,各走一邊,汝等分配到的,是這一條,山陽亭。”

狐嬰數年前來過成鄉,卻從沒聽說過這地名:“山陽亭?”

“然也,成鄉的趙氏君子十分謹慎,每一條路,都新設置了一個亭舍,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廬館,但盤查更為嚴格。想從旁邊摸過去,幾無可能,只能將留守亭舍的幾名亭吏亭卒就地格殺。以此為基地,派人上山,入夜後與另外兩隊在鄉邑外合圍,再一舉而上,攻破墻垣,我依然是汝等的向導。”

“小君子年紀輕輕,對這附近卻頗為熟悉啊,其實數年以前,我也來過此地。”

被狐嬰刻意尊稱為“小君子”的豫讓,卻沒有一般少年被大人誇贊時的喜形於色。在聽狐嬰得意洋洋地講著多年前的“業績”時,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冷哼了一聲,也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