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誰家天下

趙無恤幾個月前,才在泮宮劍室將範禾揍成了熊貓眼,而今日,又給範嘉來了一下。

他還待上前,樂靈子卻已經繞開了範嘉,小步趨行過來,手拉住了他的袖口,阻止他繼續前行。

“君子,已經夠了……”

範嘉臉上生疼,有心還擊,但附近的一些宮甲已經聞訊過來了。

還不等範嘉說話,趙無恤就亮出了國君剛剛賜下,允許他進出宮內多個門禁的符令,惡人先告狀。

“諸位宮甲,此人並無符令,卻強闖偏院,已經被我阻攔,還請將他帶下去!”

範嘉有些慌了神,連忙出言解釋,宮甲們也認出了他是剛剛入宮沒幾個月的同僚。

司士們商量後,決定當做一場誤會處置,但還是請範嘉速速離開。因為此處乃是軟禁別國公卿的重地,除非像趙無恤、樂靈子一樣,得了君上的符令和恩準,否則不得隨意進入。

範嘉再次吃了憋,回頭看著趙無恤和樂靈子倆人,一個有匪君子,一個窈窕淑女,親密無間,更是嫉恨難當。

他心有不甘,便在臨走前出言嘲諷無恤道:“淑女所托非人矣!趙氏庶子,無才無德,在麥粉一事上剛剛被我擊得潰敗,你指望他救出樂伯?真是癡心妄想!”

趙無恤本來已經要帶著樂靈子進屋內去了,聞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和範嘉對視。

數月以來,他對此人原本只有作為對手的敵視和警惕,現在卻已經變成了無法化解的仇怨:他覬覦威逼自己的未婚妻,還在麥粉等事情上橫加插手,攪亂了無恤的計劃。

不過,既然他說起麥粉一事,想來,子貢現在已經對粟市、漆陶市的範氏商賈發動搗腹一擊了吧?

可憐啊,此人卻依然蒙在鼓裏,做著輕易將無恤擊敗的美夢,或許就是那點優越感讓他得意忘形,不知道回去發現真相後,會是怎樣的表情?

於是趙無恤輕笑著說道:“範子得意為時過早了吧,不如歸去,且看今日之絳市,究竟是誰家之天下!”

這句話讓範嘉一震,心裏湧現出陣陣不安,在圍過來的宮甲注視下,冷哼一聲後轉身匆匆離去,甚至顧不得找地方敷一下還留著拳印的臉。

他必須去自家的匠作坊和粟市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何事,希望只是趙無恤空口威嚇。

等到眾人散去後,趙無恤轉過身,看著樂靈子的眼睛。

雖然,他心裏時不時仍會飄過季嬴紅衣的影子,他本是一個來自後世的人,精神上對待季嬴不可能是純粹的姐弟之誼,可兩人在身體上的確是親姊弟。春秋禮法,“禮不娶同姓”“父母同姓,其出不蕃”,同姓相婚都會受到譴責,何況同耦連枝?

此情不容於世,只能暗藏心底,否則,他保不準會被暴怒的趙鞅打斷腿。更何況,若是想在世間有一個好名聲,日後招納賢士,位登上卿,兼制諸侯,就更是不能表露出來。

除非趙無恤能像齊襄公,齊桓公那樣成了一國之君,甚至獨霸天下的侯伯。否則哪怕努力再多,面對輿情和禮制的束縛,這份感情終究不太可能實現。

暫且,先潛藏起來罷……

而眼前樂靈子的勇氣之大、見識之廣、性情之堅韌,都能讓天下九成九的男兒汗顏。更別說樂氏在日後也可以作為自己的助力,她是做趙氏少君的合適人選。

第一次,趙無恤主動拉住了樂靈子的手,此舉讓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他溫柔地說道:“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再隨我進去見見樂伯吧,與我說了會話後,他的精神,可是好了不少。”

……

“到底發生了何事!昨日我離開時,一切不是好好的麽!”

午後,範嘉回到了匠作坊,等待他的,是一群剛剛在粟市上一敗塗地,現在垂頭喪氣地站在他面前的範氏商賈。

範嘉的肺都要氣炸了,今日事事不順:威逼勾搭樂氏女受阻,還被趙無恤撞破,揍了一拳又不能還擊,回到府邸後,卻又收到了連續的壞消息。

範氏的麥粉在粟市,滯銷崩潰了!

有個賈人叫苦道:“君子,不是仆臣們無能,只是趙氏太過狡猾,他們混以上谷、下谷之法。價高者依然是三石換一鬥,較範氏麥粉更加精細,還打上了專供虒祁宮的名頭,諸卿大夫誰不想試試國君的食物,便舍棄了我們,轉而向趙氏購買。”

一旁的人補充道:“而普通的麥粉,趙氏則一口氣降到了最低的一石半換一鬥,往日吃不起麥粉的士和國人自然喜歡賤賣的,吾等的攤前,便再無人問津了……”

“夠了!”範嘉指著他們的鼻子尖訓斥道:“汝等就這麽幹看著趙氏施展詭計?汝等就不會跟著降價?”

眾人叫苦不已:“君子有所不知,今晨從下宮開來了數十輛輜車,拉著千余石麥粉,遠超我們倉稟中的存貨,質不如人,價不如人,連量也不如人,降價也是無用啊……何況他們還打出了名為廣告的木牌,絳市所有人都被吸引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