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射分四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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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魏駒客氣了幾句後,四人分位列坐於堂上。

張孟談雖為東道主,但他地位比魏駒、趙無恤要低,所以坐到了東邊。

魏駒身為魏氏嫡子,坐於西面客席首位,趙無恤次之,樂符離在末尾。

魏駒笑容樸實謙厚,可眼睛卻瞥著自己下席的趙無恤,心中暗暗得意。嫡子就是比庶子占優勢,這位次一排,就顯得他才是主客,而趙無恤和樂符離只是陪襯。

客人來齊後,天還沒黑,飯食飲酒不必著急,四人落座說著些閑話,聊了聊兩月不見,都做了什麽。

魏駒雖然只受了一個月的禁足思過,但因為去了趟安邑,其實才回來沒幾天,不然也不會聽說趙無恤拜訪張孟談,就搶先一步趕來了。

他與趙無恤的明爭暗鬥,不僅僅在泮宮諸子的領導權上,還在對一些潛在人才的招攬交好上。

趙無恤在成邑窩了兩月後,魏駒自覺又掌控了半個泮宮,還起了招攬張孟談的心思。雖然張氏目前投靠的是趙鞅,但一個宗族中幾人分別侍奉六卿,也不是沒有的事情。

遠的來說,當年他們魏氏的好盟友欒盈,就曾得到了範、中行、知等敵對勢力子弟的委質效忠。而近的,他就知道,張孟談的一位堂兄張柳朔,正是範吉射之黨。

所以,說起近來在安邑幫助父親魏曼多調兵遣將,打理軍務,他眉飛色舞,生怕不能在張孟談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才幹和地位。

他已經板上釘釘是魏氏的世子,而趙無恤那邊卻沒有著落,現在僅有一個破落的小鄉。相信以張孟談的志向,自己曉之以情動之以利,他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選擇魏氏來輔佐!

而樂符離在這種場合最能活躍氣氛,他苦著臉抱怨起了被父親提溜回銅鞮,大杖責罰。他繞著院子跑,父親就在後緊追,惹得眾人莞爾一笑。

魏駒和樂符離也熟悉,就開玩笑似地埋汰他避杖而走,“是為孝乎”?

然而,趙無恤卻反了過來,他誇樂符離道:“魏子此言差矣,樂子大杖走,小杖受,這才是真的孝道!”

聽聞趙無恤此言,張孟談微微詫異,魏駒和樂符離則大為吃驚,不約而同地問道:“這是為何?”

不同的是,魏駒帶著不解,樂符離帶著喜氣。

趙無恤在案後侃侃而談:“我猜想,樂子避大杖而走,不是因為怕疼,而是擔心自己不禁打,萬一被一棍子打壞了,豈不要陷銅鞮大夫於不義?此為純孝也!”

樂符離覺得這說法相當對自己胃口,他一拍腦袋,仿佛恍然想起了內心的初衷。

“然也,我當時就是這麽想的,日後也要這樣和父親說。”

只是不知道到時候銅鞮大夫,是會被感動呢,還是會氣得哭笑不得。

對趙無恤這新奇的見解,堂上的張孟談微微驚奇,若有所思。而魏駒自覺被趙無恤壓過一頭,頓時有些尷尬。

瞧著魏駒的模樣,趙無恤心中暗笑不止。

無恤心想,子貢藏藏掖掖猶豫了半個月,才獻寶似地,向他奉上了幾竹卷孔子言論著述。他粗略地翻了翻,發現和前世論語相差不大,只是有些內容沒有,有些遺漏,大概是孔子晚年才說的,或是後世的儒家編的。

其中一條,就有曾子避杖的故事,沒想到自己昨日才看,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雖然孔子後世爭議極大,此時畢竟是引領時代風騷的人物,他和孔門諸子的一些話,一些見解,用來裝逼還是很不錯的。

魏駒丟了個小醜,便幹笑著,用另一件事扯開了話題,卻是聊起了明日的大射儀。

何為大射儀?

這就是一種軍事禮儀,一般而言,是國君要從年輕貴族子弟中挑選合格的宮甲、軍吏、助祭人,所以在泮宮內舉辦射箭比賽。

當然,在讓貴族子弟們施射之前,按照規矩,國君還得先行試射。

因為春秋時男子之勇武,以射藝為先。一般認為,射箭射得好的人,就是可堪重用的材士,這也算是華夏先民上古射獵留下的遺風了。

周禮規定:大射的禮儀,由國君在一個月前選定日期,親自向冢宰、執政發布命令。

執政向下通知百官和公卿大夫,不久將有射箭之事。公卿大夫再告知自己的適齡子弟,要求他們屆時參加。

雖然幾十年前,叔向就曾哀嘆晉國已經是“戎馬不駕,卿無軍行,公乘無人,卒列無長。”

但國君的威儀尚未完全倒地,雖然在野民眾過的比較慘,但新絳國人仍有大半心向公室,征召起來也有萬余人,足以臨時組建一個軍的武裝,不容小覷。

同時,六卿為了讓自己的爭權奪利合法化,還需要借助國君的一些權力。知氏在和本家中行氏翻臉後,就開始走依附國君的路線,竟然大獲成功,開始慢慢變強,這讓其余五卿,也不得不重新重視起國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