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猛士歸心

先秦角抵,和後世霓虹的相撲比較像,倒地者敗,出圈者敗。有好事的趙兵在場中畫了個大圈,等待二人開打。

穆夏和田賁挽起袖子,在趙無恤一聲令下宣布開始後,便如同兩頭兇猛的虎豹,你來我往,互相撕扯碰撞,頓時踩得場內黃土飛揚。

唯恐天下不亂的國人子弟們拿出了平日在城邑中博戲玩耍、聚眾私鬥的興致,在列間大喊大叫,給田賁助陣。看得出,他在國人子弟中還是挺受擁戴的,而野人子弟們雖然心向穆夏,卻不敢直接喊出聲來。

趙無恤摸著劍柄的玉石,微笑觀之。

已經因為趙無恤一句承諾,而徹底倒向他的羊舌戎恭敬地站在一旁問道:“君子覺得誰能取勝?”

“當然是夏了。”趙無恤對穆夏充滿信心,他這些天閑暇時,也跟這魁梧的小子較量過幾次,輸的那叫一個徹底。穆夏力氣本來就大,這幾天效忠趙無恤後,脫離了隸臣身份,頓頓有肉食,吃得好睡得好,體格更加強健,已經到了巔峰狀態。

廄苑另外四名少年也和無恤一樣,認為他們的穆夏必勝。

羊舌戎仍然不太相信,先秦民風彪悍,有時候搶棵桑樹或爭奪田畝阡陌,都會全族上陣扛著農具劍盾群毆。在近年下宮左近幾個國人氏族間的數次鬥毆中,田賁可以說是打出了名氣。

因為田賁出名的頑劣蠻橫,連家中長者都管教不下他。索性在他剛滿十七歲傅籍後,就應征召服役,塞進了這一兩中,報的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的心思。

羊舌戎轉目場中,只見穆夏、田賁交戰正酣,在試探性的接觸後,終於扭抱成一團,各自圓睜怒目,試圖發力把對方摔倒。

國人子弟給田賁助威的喊叫聲漸漸停下,彼此面面相覷。往日私鬥,他們中沒人是田賁的對手,最多也不過支撐三五回合,而穆夏卻能與他戰到旗鼓相當,這是非常罕見的事情。

羊舌戎細細觀之,發現田賁力氣的確是比不過穆夏,卻勝於技巧,而穆夏則遜於技巧,只是依靠一身蠻力在戰。

形勢對穆夏不太妙啊。

但田賁也好不到哪去,他沒想到穆夏這放牛娃居然有此巨力,僵持之下,一直占不到明顯上風,漸漸有些吃力了。田賁心一急,便緊抓著沐夏的胳臂,伸出左足朝其下盤探去,想一蹴而就地絆倒穆夏。

“危險!”野人子弟和廄苑少年們都不由得為穆夏捏了把汗。

面對田賁的足絆,穆夏雙腿卻像是深深插進了地面似的,巋然不動!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田賁叫了聲“糟了!”而穆夏則發出了“嘿”的一聲怒吼!

穆夏沒什麽鬥毆經驗,卻懷著報答無恤大恩的心思,此戰必須一勝,否則就自刎以死謝之。

他愣是像一頭只知道前進,不知後退為何物的犟牛,將田賁當成了擋在前面的土塊溝壑。一絆未倒之下,反倒一力降十會,突突突地將整個身軀壓在田賁身上,往前猛推,一直推出了角抵的圈外。接著再一把將田賁甩出老遠,一聲悶響後,滾翻在地。

穆夏反敗為勝!

“好!”

這個結果出乎了國人子弟的意料,他們個個口瞪目呆,誰都沒有想到,力氣勇武居全兩第一的田賁居然不是穆夏的對手?而野人子弟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叫了聲好。

只有田賁翻爬起來後,滿臉通紅,一手奪過旁邊趙兵幫他拿著的短劍,瞬間拔出了一半,也不知道是想和穆夏再白刃交戰一場,還是因為戰敗而羞愧自殺。

先秦士風,剛烈如斯。

此時,只見一把梓木劍鞘從側面拍了過來,頓時將田賁手中的短劍打落在地,卻是趙無恤出手了。

“你這人怎能這般,輸了就輸了。”

田賁又怒又愧,卻發作不得,只能偏著腦袋抿著嘴,不去看得勝後對著眾人憨笑的穆夏。

無恤指著趙兵們問道:“你們現在可還有要出來較量的?”

無人敢踏前一步,這個放牛娃果然很有能耐,做一小小伍長簡直就是屈才,他們都心服口服。

無恤看著田賁的模樣好笑不已,又轉過頭問穆夏:“夏,你來說說,你的對手強不強?”

穆夏正在原地喘著粗氣,看得出來他也累得夠嗆,憨厚的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論技巧,夏不如田賁,夏只是靠了力氣取勝。”

趙無恤目視已經轉過頭來對消了氣的田賁,笑罵道:“這麽說,你也是個有本事的,這樣吧,你也來為我做一個伍長,願否?”

經過如此轉折,田賁心裏那股氣早就消了,他這種惡少年,最渴望的就是上位者的一聲認可。他連忙喜滋滋地一口答應下來,成為趙無恤任命的第二個伍長。羊舌戎看他那模樣,想必日後對君子的忠心程度不下穆夏。

田賁投效,占了全兩近半的國人子弟自然都隨了他。剩下的三個伍長都順利選出,兩個國人子弟,一個野人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