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贈我緇衣

昨天傳漏了一段,修改後pc端一直沒有更正,但手機客戶端上可以看到新的內容,錯過的讀者可以去看看,還是挺重要的內容……

下宮園囿位於城邑西面,園中掘土鑿池,種木為林。已經快到冬至日了,微涼的北風掠過池林,拂人面目,極是清涼,並帶來花苑中殘留的菊花香味,獸室中的呦呦獸鳴,從燕、代、肅慎南飛過冬的白鷺和黑鶴也在此停歇。

而其中,用桃木柵欄新圍起來的那一大片土地,正是專程為了趙氏的瑰寶,那頭世間罕見的白色麋鹿而修建的。

鹿苑裏,虞人、侍女們遠遠伺候在旁,著淡紅色曲裾深衣的窈窕淑女正慵懶地坐在竹席上,輕輕撫摸著身旁那頭黏人的“寵物”。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季嬴一邊用美妙的聲音低聲哼唱著《小雅·鹿鳴》,一邊伸手遞上一個菓子。白色雌鹿的舌頭舔舐在她掌心,溫熱而微微發癢,癢中帶著甜澀和幸福。

冬狩日那天,在聽說弟弟無恤單騎走馬去了田獵場後,季嬴揪心之余,也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求父親趙鞅饒恕無恤這一次,至少,不要懲處太過。

唔,要不要學那晉惠公的姐姐秦穆公夫人?

晉惠公夷吾是文公重耳的哥哥,他做了晉國國君後,無視“秦晉之好”的姻親關系,數次撕毀與秦國的承諾,以怨報德。於是秦穆公憤然東征,雙方戰於韓原,惠公戰敗被俘,被秦穆公殺氣騰騰地押回秦都雍城,準備把晉惠公連同七牢一起,獻祭給昊天上帝。

而秦穆公的夫人穆姬恰好是晉惠公的姐姐,聽說丈夫要殺死弟弟。她便抱著幾個幼子女兒,身穿素稿,在雍城城垣上堆放荊棘,揚言若是不放夷吾回國,她就要隨弟弟一同去死。

無奈的秦穆公只得放了夷吾,把七牢做成燕饗招待他,而夷吾則吃幹抹凈,回了晉國,沒過多久又翻臉不認人了……

季嬴當時真的在思量,要不也去找堆荊柴坐在上頭,在冬狩隊伍歸來時,威脅父親,要是他不放過無恤,我就……我就自慰而亡?

似乎還不至於此吧?

然而當她擔心地站在城垣上,望見大隊人馬滿載獵物而歸時,卻赫然發現,原以為會被父親痛打一頓拖在戰車後的弟弟無恤,此時正昂首挺胸,騎馬排列在前,接受國人歡呼。

事後,季嬴聽在場的一位侍女講述了全部經過。當聽到無恤初到獵場,與仲兄起了沖突,揮鞭抽打禦戎,還說出了那幾句擲地有聲的宣言時,她心中直呼痛快之余,雙手也緊緊絞在了一起。

當聽到無恤深入叢林,帶兩名隨從就膽敢力博黑熊,救下被困樹上的客人時,她纖細的手緊緊貼著劇烈跳動的心臟,擔心得流出了眼淚。

而當她聽到無恤獲白麋而還,在燕饗中得到了眾人稱贊,並獲得了父親親賜弓矢的至高榮譽後,她則輕撫胸口,長長地松了口氣,心中欣慰而自豪。

可無恤事後卻當著她的面,將那套華麗的弓矢如棄草芥般隨手一扔,轉手將一頭可愛的白色生靈交到了她的手中。說什麽能用這畜生博得阿姊一笑,才是此次冬狩最大的獎賞,季嬴則又喜又氣地啐了他一口。

看來那日在失去母親後,呆傻驚懼而無依無靠的弟弟,已經長大成人,不必再過多擔憂了。

她高興之余,也有些失落,為了掩飾這種莫名的情緒,索性搬到了新修的鹿苑旁居住。整日逗弄照顧白鹿,愛不釋手,仿佛將往日對弟弟的照料,轉嫁到了這生靈頭上。

“君女,無恤小君子來了。”回憶被打斷了,卻是隸妾前來通報。

話聲未末,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便響了起來,“阿姊自從有了個妹妹後,我這弟弟可算是徹底失寵了!”

妹妹?是指這頭雌鹿麽?季嬴回過頭,見是弟弟,她的一對杏眼頓時眯成了月牙狀,撫著白色雌鹿,對著無恤笑罵道:“哪裏是什麽妹妹,她可都是要做母親的了。”

趙無恤嘿嘿一笑:“阿姊這就不知道了吧,鹿的壽命不過是二十余歲,到了三五歲,便可以交配產仔了。”

聽到那兩字,季嬴臉頰飛起兩片紅霞,待趙無恤靠近了後,便哄他欠下高大的身軀,隨後使勁擰住了無恤的耳朵。

“你小小年紀,是從哪裏知道這麽多的!”

“阿姊好不講理,這明明是常識。”

無恤則笑呵呵地也不反抗,順從地任由季嬴將他揪進了鹿苑旁的屋中。

季嬴將他按到一塊銅鏡對面的席上坐下,一邊用玉梳幫他整理散亂的發髻,一邊問道:“聽說你昨日又在父親和眾家臣面前大出風頭,還得了樂師高、王孫期、計僑三位家師的贊賞?”

“若是他們罵我一聲,再誇我一句也算贊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