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Ballade·Op.63

【“Aurora”】

李斯特要開音樂會了, 竟然就在今天!

距離肖邦那場倉促無比、極度私人卻挑不出錯——除了大部分曲子音量有點小之外,當然抱怨這些的人肯定沒定到最合適的位置——意外又驚喜的音樂會,竟然前後只差一周的時間。

巴黎再一次沸騰了。

上一次能讓李斯特如此迅速反擊的人叫做塔爾貝格——他們之間的鋼琴戰爭從音樂廳打到沙龍, 最終在一場多方鋼琴名家聚首的音樂會上算是握手言和。但誰都知道, 最後的贏家是李斯特。

肖邦從來不是李斯特的假想敵。

或者說, 李斯特從未把任何人當作過“敵人”。畢竟他有足夠的自信, 能在鋼琴上建立他的王國。就連塔爾貝格也只讓他有些危機感, 更何況肖邦是他關系異常密切的好友。

甚至匈牙利人最為偏愛這位鋼琴家時,恨不得讓自己音樂會的節目單上的曲子全部被波蘭人的作品霸占——當然,在鋼琴詩人先生簽署普雷耶爾後, 屬於埃拉爾的鋼琴之王便收斂了很多。

但巴黎人才不管這些。

近來無風無浪,他們需要些新鮮的東西點綴生活。

比如, 延伸一下這場音樂會的動機?匈牙利人終於按捺不住波蘭人的撩撥發起反擊。

看看這兩場音樂會:宣傳極度拉垮, 時間如此倉促,節目單都像臨時印出來的——上面還有印制工廠的工人熬夜加班趕制時的抱怨聲在呢。

你說這是不是臨時起意後的臨時應對?不是?哦,我單純可愛的先生or小姐,請接受我一個和善的微笑, 您一點都不適合呆在巴黎。

再比如, 延伸一下這兩位在巴黎名聲在外的鋼琴家們的關系?和和氣氣的兩位終於展露鋒芒了。

再看看這兩場音樂會:從來不愛公開演出的肖邦竟然主動要求在公眾演出,這是不滿足沙龍這片樂土, 要開辟新天地的信號?從來對好友演奏會只報以掌聲和鮮花的李斯特竟然悶聲以音樂會回應, 這是時隔多年後, 終於要在公演上對他實行制裁了?

你說是友情的危機還是宣戰的開始?算了, 不需要你回答。畢竟不管哪一種猜想,都足矣讓這個冬天不再以無聊告終。

但腦中已經就這兩位鋼琴家寫完百萬字長篇巨作的巴黎好事者們, 在埃拉爾音樂廳檢票口遞上門票, 入場拿到節目單時, 一個個都驚掉了下巴。

他們似乎猜錯了,匈牙利人悶聲搞了個大新聞——

如果說肖邦一周前那場音樂會,一個人獨自演完了整個下半場已經讓人驚嘆不已了,這次李斯特的名字直接出現在整張節目單裏!

上帝啊,匈牙利人這是不要命了嗎,盡管著曲目單看上去很奇怪,但他怎麽可能一個人撐完整場的演奏會?

哦,有特別嘉賓?這就好,看來上帝也不允許他太過妖孽。看看名字,嗯,“Aurora”?女人的名字,沒有姓氏?是印刷失誤還是賣關子?

不論如何,每一個到場的聽眾都滿心雀躍。

能看到李斯特彈鋼琴就行,就算節目單是個謊言。只要那個金發鋼琴家出場,就有無窮無盡的故事。

……

肖邦坐在二樓的包廂裏。

神奇的是,盡管音樂廳不一樣,但這個方位,他給歐羅拉的普雷耶爾音樂廳那場音樂會的位置幾乎一模一樣。

曲目單就隨意放在手邊的小桌上。

波蘭人只在入場時掃過它一眼,就對它失去了興趣。上面並沒有標注歐羅拉今晚會彈什麽曲子,除了那個無時無刻不再刷存在感的李斯特,甚至關於她的信息,除了名字之外,什麽否沒有。

肖邦隱隱有些生氣,他氣李斯特竟然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他為歐羅拉遭遇的不公正對待而惱火——即使在他籍籍無名時,只要是公開的演奏會,就算只有一首曲子的時間,節目單上也會打上他的全名。

這是對音樂家的一種最初級的尊重,如果埃拉爾連這樣的魄力都沒有……

神色晦暗的波蘭人,已經在心裏起草普雷耶爾的簽約合約裏相關條款了。卡米爾不同意也沒關,他會有一萬種辦法讓他點頭。

口哨和歡呼聲從樓下傳來。肖邦收回心神,一擡眼便望見歐羅拉。

少女今晚身著一身玫瑰色的長裙,右手搭在身邊俊朗的匈牙利人的掌心裏。她微提著裙擺,在李斯特的牽引下徐徐從拉開的帷幕後走出來。她眉眼低垂,步履溫婉,登場致禮完美得可以媲美苛刻的皇室。等她在鋼琴前坐定,圓潤可愛的珍珠串點綴在她烏黑的發髻間,稀碎的微光和她轉瞬即逝的琥珀眸子裏的星輝一樣。

肖邦瞬間覺得金發的匈牙利人分外礙眼。

即使他們分屬兩架鋼琴,絕非存在曖昧的距離,但他無法否認,他們一起出場時,既有十足的沖擊性,又那麽和諧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