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來年開學的第一天, 一場春雨淅淅瀝瀝的在晨間下過一陣。

仿若要在新學期的伊始為莘莘學子掃去這世間的汙遭一般。

被洗滌一新的湛藍天空上掛著幾朵沉甸甸軟綿綿的雲彩。

今日無風,世間靜止,像一幅寫實的畫。

剛剛被打掃擦拭過的玻璃上映著一張清瘦的臉。

沈疏雨微微偏頭看向窗外的天井。

紅色的地磚被雨水沾濕,顏色更深了一度。

小花壇裏栽種的竹子青翠碧綠, 竹葉上還掛著清澈的雨水。

陽光不算很好, 沈疏雨看不清對面班級坐著的虞默。

只朦朧的畫著一個輪廓, 知道哪張側臉是屬於她的。

“沈疏雨,這個題你來回答一下。”文老師的聲音跟著敲黑板的聲音一通傳到了沈疏雨的耳中。

沈疏雨的眼瞳上蒙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朦朧霧感。

她聽到文老師的聲音,眼瞳有些遲鈍的回過神來。

慢吞吞的端著書本站了起來。

一長段沉默。

沈疏雨並不知道文老師說的是哪個題, 也沒有接收到坐在前排的李卿卿的信號。

這已經不是沈疏雨今天第一次走神了。

一周前在沈疏雨生日會的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像是一陣無聲的地震。

將這個徒有其表的家破壞。

坍圮的廢墟塵埃四起。

掩藏在翻飛的塵土之間的,是沈疏雨看到的那滴從沈霖眼眶緩緩墜下的淚滴。

縱然方才沈疏雨還在跟沈霖對峙,氣氛近乎拔刀相見般的焦灼。

但是在看到強大如自己母親沈霖這樣的人, 洇濕了眼眶。

沈疏雨覺得自己的心裏像是插進了一把刀子。

鋒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在她的心口絞動。

一滴一滴的血, 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

也染紅了她的眼眶。

親人之間的羈絆是那最鮮紅的血凝滯所造就的線, 是這世界上最堅不可破的東西。

母與女, 骨與血。

沈霖強撐著自己就要不受控制劇烈顫抖的身體。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 費盡全力的喘入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她看著沈疏雨, 她的女兒。

紅唇微張, 卻說不出一句話。

或許是時間被刻意拉長。

又或者她們母女真的對視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最終沈霖甩開了沈疏雨緊攥著她的手,擡腳離去。

那顆淚滴還掛在她的下頜, 遲遲不肯墜落。

從那以後, 這個家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媽媽早上好。”

“媽媽午好。”

“媽媽晚安。”

……

沈疏雨的聲音輕輕, 沈霖也淡淡的點頭作為回應。

除去必要的禮貌問候,就連在同一個餐桌用餐, 她們也沒有一個人說話。

囚鳥想要撲閃著翅膀飛出去,啄傷了主人。

柔順油亮的羽毛落了一地,籠子也被主人緊了幾圈。

趙媽跟阿倩被這沉寂到讓人喘不過氣的氛圍裏戰戰兢兢。

她們看著沈疏雨眼裏好不容易找回又驟然失去的光芒, 心裏難受的不得了。

可是她們作為這個家的仆人又有什麽身份討論勸和兩位主人呢?

“第十大題。”文老師直接跟沈疏雨提醒講道,語氣有些不滿。

沈疏雨低頭看著書頁上的題,聲音一如往昔的清冷:“第一個空應該填responsibility,結合前面一句話的語義我們可以得出……”

文老師看在沈疏雨講解還算清晰,答案也全部正確的份上,招了下手示意她坐下。

胖圓的雲彩慢悠悠的從太陽面前飄了過去,金燦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窗戶玻璃落進教室。

鋪滿了一室的溫暖。

文老師看向沈疏雨,卻覺得她在這光下反而變得更加怏怏了。

就像上午課間常老師來找自己時說的那樣:“小姑娘像被世界拋棄了一樣,孤獨脆弱。”

.

喇叭裏的女聲有節奏的喊著拍子,每路過一個班級就能看到裏面的同學在閉著眼睛做眼保健操。

沈疏雨跟在文老師身後來到了英語組的辦公室。

一寒假都沒有人來的英語組辦公室有些灰塵積攢,午後陽光透過窗玻璃落進辦公室裏,細小的塵埃在金燦的光中飛舞。

淡淡的香水味道在陽光的照射下落在辦公室每一個角落,驅趕著盤踞在辦公室的幹燥灰塵味。

“文老師回來了。”

“張老師好。”

“上學期期末成績分析的郵件發到你電腦裏了,你記得查收。”

“哎好。”

……

文老師一邊跟對桌老師簡單的交流著,一邊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沈疏雨也跟著走了過去,並沒有注意入門處不遠處堆放新印刷出來的卷子的桌子前站著的那兩個來拿卷子的學生。

一個是馮若宇,一個是虞默。

“學委哎。”馮若宇一邊數著卷子一邊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