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韓陵山的日常

韓陵山的心情很好,昨日裏與橋山書院的爭論了三天,說的那些屁民學生跟先生啞口無言之後,他才離開了蒲城。

讓那些學生跟先生啞口無言很簡單,要他們心服口服那就非常的難了,不過,這不重要,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這些藍田縣邊緣地區的人明白,自己是有真正做人權力的。

不能被那些不知所謂的東西綁縛的低眉臊眼的活著,這樣活一百年跟活一天區別不大,只有從這個圈套裏走出來,才會發現自己的天地如此的寬廣,不僅僅有天地君親師,還有自己的詩和遠方。

蒲城這個地方剛剛被藍田縣界碑囊括,指望他們跟藍田縣本地百姓一樣清楚地知曉自己的權力跟義務這純粹是妄想。

他們現在只知道藍田縣很好,每個人都很富裕,卻不知道藍田縣百姓的腦袋裏裝的東西才是他們真正富裕的根本。

秋日裏的蒲城驕陽似火,田地裏只有一些秋糧,仔細看了一下,玉米,土豆,紅薯這些新作物在這裏的普及率很低,只有一些零星的地塊裏長著這些新莊稼。

地裏見不到人,韓陵山口渴的厲害。

好在,新修的水渠裏淌著水,水算不得清冽,甚至有些渾濁,他顧不得這些,用自己的鐵皮水壺裝了一壺水,很想一口氣喝下去,想起玉山書院的院規,嘆了口氣,沉澱了一下渾水,用兩個水壺倒換成了稍微幹凈的水之後,找了一顆大樹掰下一些枯枝,點了火,就把鐵皮水壺放在火上燒水。

不一會,水開了,卻燙的沒法子入嘴,韓陵山就安靜的等待開水逐漸變涼。

在等待開水變涼的功夫,他取出一大塊黑面鍋盔,細細的掰成碎塊,準備等一會就這溫水吃一頓飯。

在他掰鍋盔的時候,身邊的落葉堆忽然抖動了一下。

韓陵山朝落葉堆瞅過去,見紛雜的落葉堆裏露出一張肮臟的臉。

常年在藍田縣所屬的邊遠地方奔走,餓殍對韓陵山來說早就不新鮮了。

嘗了一下水,覺得可以入口了,就端著水壺來到這個還沒有被徹底餓死的人跟前慢慢的喂他水喝。

或許是溫水給了這人一點熱量,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韓陵山看了一眼這個人,眼神是空洞的,僅僅是睜開眼睛而已,就把掰碎的黑面鍋盔倒進水裏,等鍋盔被泡軟了,就拿給那具軀殼道:“吃吧。”

聽到有吃的,那個原本應該沒有一絲力氣的人,就翻身坐了起來,雙手奪過韓陵山手裏的鐵飯盒,也不用筷子,伸手就抓,一邊吃還一邊發出野獸護食般的嗚咽聲。

韓陵山對此並不在意,人只要餓極了,就跟野獸區別不大,不過,他還是很奇怪,不遠處的田野裏就有玉米跟土豆,紅薯,雖然還沒有徹底的成熟,填飽肚子應該問題不大,這人怎麽會餓成這樣?

看這個人吃東西的貪婪模樣,這點食物絕對不夠他塞牙縫的,所以,韓陵山就繼續往水裏泡鍋盔,兩只飯盒不斷地在兩個人的手裏流轉。

一連吃了兩輪之後,韓陵山就對那個眼中逐漸有了神采的人道:“不能再吃了。”

還以為需要費一番口舌解釋一下不能再吃的原因,那個人卻放下被他舔的幹幹凈凈的飯盒朝韓陵山抱拳施禮道:“多謝恩人活命之恩。”

韓陵山笑道:“藍田縣不能餓死人,你要是餓死了,丟臉的是我藍田縣。”

這個乞丐一般的人笑道:“看來我給貴縣添麻煩了。”

韓陵山笑道:“看來你是一個讀書人,你一個讀書人怎麽會混到衣食無著的地步呢?

在藍田縣,讀書人只要能彎下腰,找一個體面的糊口差事應該不難啊。”

乞丐嘆口氣道:“我不是乞丐,怎麽能乞討呢?”

韓陵山聳聳肩膀道:“你都快要餓死了。”

乞丐從樹葉堆裏找出來一張紙遞給韓陵山道:“當時餓的發暈,覺得自己沒法子再活下去了,就寫了一張絕命詩,請學兄指導一下。”

韓陵山笑了,一個剛剛死裏逃生的人,才清醒過來,就要跟他談論詩文,這真是太罕見了。

不過,這人如果想要兩句恭維的話可能找錯人了,身為玉山書院最恐怖的毒舌,他可沒有誇人的習慣。

見韓菱山在看那張紙,乞丐有些難為情的道:“當時頭昏眼花,手腳綿軟無力,字寫得不好。”

韓陵山看了一眼詩文,心中就哀嘆一聲,至少這樣的詩文,他這個玉山書院的大才子是寫不出來的。

身世渾如水上歐,又攜竹杖過南州。

飯囊傍晚盛殘月,歌板臨風唱曉秋。

兩腳踢翻塵世界,一肩挑盡世間愁。

而今不食嗟來食,黃犬何須吠不休。

乞丐見韓陵山面色沉重,就嘿嘿笑道:“彭山絕命之時才寫出平生得意之作,恩公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