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清樣之四

八大寇——王嘉胤

白日裏響晴響晴的,極目四望也看不見一朵雲彩,只有這天藍的讓人眼睛發綠。

王嘉胤勒一勒褲腰帶,吞咽一口充盈口腔的酸水,勉強從地上站起來極目四望。

指頭長的禾苗葉片耷拉著沒有半點精氣神,只是懶懶的站在黃土上從腳下鋪向遠方。

剛剛澆過的水在地上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只有腳下的幾株禾苗根部在他陰影的籠罩下還有一點潮氣。

身子稍微挪開一點,那點潮氣也就被毒辣辣的太陽給吸幹了。

汗水濕透了衣衫,只要停下,很快就幹了,熱乎乎的風吹在身上感受不到半點涼氣。

小兒子踉踉蹌蹌的挑著一擔黃湯水從溝底下慢慢走上來,才走進地裏,就急不可耐的將泥湯倒在地裏……

“爹,水塘裏沒水了。”

王嘉胤擺擺手道:“告訴你娘,不用挑水了,如果這兩天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就完了,回家去,躺在陰涼處睡覺,不費這個力氣了,能不能活就看老天了。”

“爹,不救了?”王嘉胤的大兒子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王嘉胤瞅瞅辛勞的兒子搖搖頭道:“沒救了。”

大兒子一屁股坐在地邊的石頭上,又被滾燙的地面燙的跳了起來,沒有叫喚,只是把目光落在蔫蔫的禾苗上低聲道:“爹,家裏人口多,糧食不夠吃,讓弟弟留在家裏,我當兵吃糧去!”

王嘉胤苦笑道:“地裏不長莊稼,當兵的也沒有糧食吃!”

大兒子王猛道:“既然府谷不成,我就去榆林總兵府當差吧,那裏總不會沒吃的。”

王嘉胤探手摸摸大兒子稚嫩的臉道:“回家去,爹總有法子的。”

全家人頂著大日頭挑著水桶往家走,同樣往家裏走的還有很多鄉親。

年景好的時候,西北地的百姓在勞作一天之後,總會帶著歡喜唱上一兩句,現在,每個人都像被霜打過一般,有氣無力的。

這賊老天就不給人活路,不下雨也就罷了,連河溝裏的水也不給人留一點。

小兒子生性活潑,路過一個爛泥塘的時候赤著腳跳進去,東摸西摸之下,居然從爛泥塘裏摸出幾尾泥鰍,牢牢地抓在手裏向父兄炫耀。

王嘉胤嘆息一聲,就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災難近在眼前!

去年的收成就不好,家裏本來就沒有多少余糧,現如今又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

才回家,王嘉胤就看到自家門口趴著一個人,匆匆過去,把人翻過來才發現是自己昔日的袍澤黃皮子。

摸一摸鼻息,發現人已經暈過去了,王嘉胤對妻子王氏道:“熬點粥吧!”

王氏有些猶豫,見王嘉胤面色難看,就匆匆的去了。

“把小二剛抓的泥鰍放進去。”

王嘉胤淡淡的吩咐妻子一聲,就抱著黃皮子進了家門。

“爹,他怎麽了?”

小兒子搖晃一下黃皮子,沒見他動彈,就問父親。

“還能怎麽樣,是餓的唄!”大兒子王猛沒好氣的道。

王嘉胤從大缸裏舀出一瓢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一瓢水下肚,饑餓感更加的強烈。

小米粥端來了,請的能照見人影,裏面還混雜著一星半點的肉絲。

即便是在睡夢中,黃皮子對食物的渴望也沒有減少一星半點,自從嘴巴搭到粥碗上,就再也不願意松開。

一條八尺長的漢子,在吃了一碗粥之後,也就活過來了,黃皮子的眼睛才睜開,確認了身邊的人之後,就一把拉住王嘉胤道:“王大哥,沒活路了!”

王嘉胤面無表情的道:“我這裏也沒有活路!”

黃皮子瞅瞅王嘉胤身邊的王猛跟王豹沒有說話。

王嘉胤揮揮手就讓兩個兒子離開,自己把身子坐正,瞅著虛弱的黃皮子道:“有什麽章程?”

“張希財家裏有錢,有糧!”

王嘉胤笑道:“人家的老子是礦監,家裏有錢,有糧食是應該的。”

黃皮子咬著牙道:“憑什麽我們要餓死了,他們穿綾羅綢緞,吃山珍海味!就憑他老子是太監?”

黃皮子獰笑道:“先混個肚子圓再說!”

王嘉胤想了一下道:“張希財家財萬貫,養了不下一百個刀客護院,再加上張家大院墻高,想要攻破很難。”

黃皮子嘿嘿笑道:“張希財秉承了他太監老子的習性,仗著自家有錢糧,覺得付谷縣大旱了,該是他大發橫財的時候,對刀客們非常苛刻,最近放印子錢,放的不亦樂乎,不知道跟哪一處青樓搭上線了,貧苦人家的閨女,只要稍微有點姿色一個都不放過。

刀客中有一個張勝田的,跟張希財是本家,欠了錢還不上,這狗日的就把張勝田的閨女給搶走了,當晚就想給禍禍了,沒想到那閨女性子烈,一頭碰死在桌子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