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看不夠

雖然有了期待,但淩意沒有作聲。

自從立春以後天氣已經回暖,這樣明朗的夜很適合開車四處轉轉。

賓館是厲醒川替鐘傑訂的,價格適中,位置就在市中心,去幾個主要的景點也都很方便。晚高峰的余溫猶在,市區的路上車依然不少,再加上紅綠燈多,這一路他們走走停停。

街燈從大敞的後窗照進車裏,鐘傑樸實的影子折在座椅上,看起來完全是個敦厚的老實人。他一直在拍照,可能想回去給老婆孩子也看看。走到一半的時候,視頻電話的鈴聲打破車內的寧靜。

鐘傑探頭看向中間的後視鏡,剛張開嘴,厲醒川已經從鏡中與他對視,“沒事,你接。”

他這才按下綠色鍵。

“喂——”

一張口就從普通話切換成方言,有些用詞比較晦澀,不過老婆兩個字還是很容易聽懂的。

厲醒川把車速放得更慢,在前後車輛的簇擁下隨波逐流。

獨自在家的老婆似乎是有什麽東西找不到了,打電話過來強迫老公回憶。鐘傑對著手機把他老婆支得團團轉,嘴裏反復問:“……有沒有啊,有沒有啊?”

半晌,那邊仍然沒有找到。他扶著額,用一種粗糙又縱容的口氣訓她:“笨女人。”

恰好遇上紅燈,車緩停,厲醒川轉頭看向身旁。

淩意在笑。

副駕駛的窗只降下一半,淩意手肘架在車窗邊,右手支著腮,額頭歪靠在玻璃上緣,正透過後視鏡興味盎然地觀察後排。

一邊看,一邊抿著笑。

晚風溫柔。

他看著鐘傑,厲醒川看著他。

紅燈變成綠燈,鐘傑老婆的東西總算找到了。鐘傑長舒一口氣,讓他老婆把指甲刀掛在脖子上睡覺,免得下次又找不到。

淩意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回過頭,厲醒川的視線直直地撞進眼睛裏。那種目光很沉靜又很包容,好像是深嵌在眸中的,輕易拔不出來。

剛想開口說話,後面的車突然拼命按喇叭。他就別開眼,歪著身子用指撐住額尖,車窗上倒映出模糊的笑:“還不走?”

厲醒川這才踩油門。

夜色清寧。

到了賓館門口,車停穩,厲醒川繞去後備廂取行李,鐘傑跟過去搶,“用不著用不著,我自己來吧。”

一個旅行包的確不算沉,厲醒川轉而去車裏取了張嶄新的交通卡,“明天我要去單位辦復工手續,你們自己安排行程吧,需要用車直接給我打電話。”

他為人極有分寸感,知道什麽時候該出現什麽時候該消失。

鐘傑接過卡,極為服氣地笑了笑,然後才對淩意說:“那我們明早就在剛才那個地鐵口見吧,十點?”

淩意點頭,“沒問題。”

走到旋轉門前,鐘傑又回頭朝他們揮手,“明天見。”

“明天見。”

他的背影沒入酒店。淩意在原地站了片刻,挺起背做了個深呼吸,“走吧。”

上了車,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回我那兒?”

一旦獨處,淩意又想起之前注意到的那樣東西,垂眸唔了一聲:“可以啊。”

“需不需要回家拿什麽東西。”

“不拿了。”還是抓緊時間吧,“家裏亂糟糟的,都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這一路雖然安靜,但他總有意無意地把頭扭過來。厲醒川感覺到了,等一個長長的紅燈時問:“想說什麽?”

淩意頓了一下,搖搖頭,“沒什麽。”

初春的風把厲醒川吹得半眯起眼,有種打量的神情。淩意心虛,自己倒先垂下眉:“真沒什麽。”

又走了三四公裏,車子忽然拋了錨,厲醒川當即開雙閃停車,讓淩意站到人行道上去。

這裏不是主路,但不時仍然有車飛馳而過。淩意隔著一段距離盯著他開前蓋檢查,總覺得有點懸心。左右張望,看見不遠處有那種正在施工的黃色警示牌,急忙跑去取來,可還沒送過去就被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

淩意就把手裏的警示牌舉得高高的,示意醒川自己過來拿。厲醒川走過來,連影子也顯得很高大,眉頭皺著,“危險知不知道。”

淩意嘴上說:“我沒動。”

心裏卻莫名其妙想起一句:一二三,木頭人。

陷在愛情裏的男男女女關系總是多變,有時像長輩跟孩子,有時像玩伴,有時像老師和學生,只有極少數時間像情侶。淩意在厲醒川面前總像長不大的孩子,多數時候很懂事,但偶爾也有些叛逆。

檢查無果,厲醒川給4S店的人打了電話,等人來了以後全權交給他們負責,自己帶著淩意先行離開。本來他要打車,淩意卻提議走走。

這樣的夜晚的確該走走。

離開車水馬龍的大街、燈光輝煌的商場,兩人步行半個多小時到了護城河邊,舒爽的河風往臉上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