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得明白失去有多痛

那晚的酒店異常安靜,海浪拍打礁石,聲音沉悶又渾濁。

厲醒川洗過澡去陽台,一邊走,一邊給傷口換藥。

陽台正對大海。

他摸了支煙出來。晚風不弱,他用左手擋著風點煙,垂眼便見到隔壁還亮著燈。

那是淩意的房間。

微弱的壁光燈,在窗簾上映出一個模糊的側影。

濕涼的海風自頸後擦過,看到淩意的這一刻,晝夜不停的那種疲倦感慢慢消失。厲醒川咬著煙靠到欄杆上,選了一個視野最佳的角度。

那個輪廓很淺。

淩意應該是坐在沙發上的。他雙腿抱在身前當桌子,膝上攤著什麽東西,手裏還握著一支筆。

寫東西?

煙從指間換到手裏,煙霧混著鹹腥的海風慢慢蒸騰,到快要燃盡的時候他終於想明白。淩意是在畫畫,膝上放的應該是稿紙,或者別的什麽筆記本。

靜室裏他頭微低,目光專注,嘴唇輕抿。

其實厲醒川看不到,但心裏已經勾勒出他此時的神情,就好像從前每一次去畫室接他,在窗外見到的那樣。

以前去畫室的次數不多,但每次去厲醒川都會在外面的樹下靠一會兒,什麽也不幹,只是等淩意。等他擡頭,等他畫得心滿意足,等他畫到伸懶腰、留意墻上的時鐘,厲醒川才會邁著散漫的步子從正門走進去。

其實五年什麽也沒有改變。

淩意很喜歡畫畫,以前是,現在也是。厲醒川願意支持他畫一輩子,以前是,現在也是。

花園裏有貓,遠遠地朝樓上叫了一聲。

厲醒川轉過身,目光在樓下停留了很短暫的時間,然後就慢慢望向遠處的燈塔。塔頂的光恒久不滅,他撐著肘靜靜抽煙,一直陪到隔壁熄燈才去睡覺。

翌日清晨,一行人整裝出發。

七人座的長轎坐滿已然太擠,何況程開霽的腿還受了傷。好在厲醒川有摩托車的國際駕照,早起去車行挑了輛杜卡迪,省下一個位置。

一路上摩托車與大部隊齊頭並進。

長轎緩緩降下右面車窗,謝思昀趴在窗上枕著手,一邊吹風一邊看好友騎車。看了一會兒後,撇撇嘴,“淩意、淩意。”

昨晚淩意只睡了四五個小時,這會兒精神有些不濟。

“嗯?”

窗邊讓出一半位置,兩人挨著,聲音不大。

“第一次見醒川開紅色,還挺合適的。”

這輛超跑通身是大紅色,厲醒川一身純黑,只有頭盔有烈火紋,寬肩長腿散發著野性的荷爾蒙。

它的確很襯他。

淩意心裏還念著昨晚的事,臉雖然朝向窗外,留給那輛車的卻只有余光,“嗯。”

語氣淡淡的。

看著看著,外面飛來一只蜂,謝思昀試圖去抓,沒抓到。淩意從旁邊輕輕摁住他的額,不讓他把頭探出去,“你小心點。”

他側眸笑:“知道了。”

說完與淩意肩靠肩,有點煩心的樣子。靜靜地發了會兒呆後,他說:“回臨江以後我也去帝景買套公寓怎麽樣,這樣咱們想見立馬就能見,你還能來我家做飯。”

他的頭發蹭得淩意有點癢,話也讓人毫無頭緒。淩意將臉轉開:“你不是有一套房子了麽。”

“那有什麽關系,再買一套唄。”

買房子說得跟買白菜一樣。後排的程開霽本來在閉目養神,聞言從鼻腔深處發出一個不認可的音節。

謝思昀扭過頭去:“你有什麽高見?”

“沒什麽高見。”程開霽眼皮慢慢掀開,逡了他一眼後又緩緩閉上,“只是看不慣你們當明星的錢來得這麽容易。”

“我的錢也是一個鏡頭一個鏡頭拍出來的,沒偷沒搶你憑什麽看不慣?”

“你一個鏡頭掙出很多人一年的工資。”

轉彎處長轎減速,杜卡迪瞬間從右側超過,溫熱的勁風急急掠過耳畔。

淩意心不在焉地聽他們拌嘴。

爭到臉紅脖子粗,謝思昀余怒未消地正回身,“要不是醒川不肯載我,我才懶得跟這人坐一輛車,浪費口舌。”

他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口水,喝完又遞給淩意,淩意搖了搖頭,“不肯載你?”

“是啊。”謝思昀丟開瓶子,“我估計他是怕你不高興。你說他這人也真是奇葩,那後座空著不就是讓人坐的嗎,以咱們三個的交情,難道你還能為這事生我的氣?”

淩意輕輕地道:“我生什麽氣。”

“就是說啊。”謝思昀下巴擱到他肩上,擡起頜望向窗外,“他的命是真好,這輩子遇見你這個好脾氣的。不管發生什麽事,你從來不跟他生氣。”

風刮得眼底幹澀。

淩意安靜半晌,慢慢合上車窗。

驅車兩小時環過大半個外島,中午時分才抵達島的另一邊,也是遊客最多的一個景點,賞鯨港。

顧名思義,這裏是觀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