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厲醒川,你混蛋

“快來人幫幫忙!”

聽見呼喊的程開霽僵住片刻,隨即循著聲音匆匆折返。

糟了。

“讓讓、麻煩讓一讓。”

剛才吵得太激動,他們把遲遲沒追上來的淩意忘得一幹二凈。

一定出事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可還沒跑出去多遠,身旁就有人狂奔而過,頃刻間將他狠狠甩在身後。

“讓開!”

從收費大廳到病區不過幾十米距離,厲醒川面如玄鐵,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過去撥開人群一看,淩意側身蜷縮在冰涼的地板上,臉色比墻更白,眉頭痛苦緊蹙,意識模糊不清。周圍站著幾個路過的,想幫忙又不敢動手,醫生護士也正從對面往這裏沖。

“淩意!”

厲醒川奔過去,一邊叫名字一邊用兩手穿過他的頸跟膝,眨眼間就將人打橫抱起來。

“淩意、淩意!”

太輕了,懷裏的人一點重量也沒有,好像隨時會化成一縷灰飄走。心臟瘋狂鼓躁之下,周圍的一切聲音通通消失不見,只剩那點微弱的呼吸,毫針一樣紮進耳朵裏,牽拉著他每一下緊張的心跳。

心急如焚地把人抱回病房,醫生護士立刻陸續趕到,徑直將他轟到房間外。

“出去等!別妨礙我們救人。”

各種冰冷的儀器被迅速推到病床邊,滾輪堅硬地滑過地板,鋼托盤跟器械撞得叮啷作響,刺激著本就脆弱不堪的末梢神經。

厲醒川守在門外,雙肘撐在膝上,垂在膝間的兩只手青筋畢露。

這雙手握過槍、奪過刀、攀過索、繳過毒。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後怕到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拼命想抓住什麽可就是握不住。

走廊出奇的靜,靜得人發慌。

如坐針氈半晌,厲醒川聳然起立!在走廊上走了幾個來回之後,他又陡然轉身,雙手撐在窗台上,十指死死扳住上面的金屬滑道,指腹滲出血也渾然不覺。

淩意坐過牢。

三年。

什麽時候的事,他們分開以後?

很多過去不願想、想不通的疑團,開始慢慢被風吹散,露出重重迷霧後的殘酷真相。

一定要盡快弄清怎麽回事。

厲醒川拿出手機,想聯絡檢察院的熟人幫忙查清當年的事,可屏幕亮起的那一刻,看到的卻是一個未接來電和一條未讀語音。

就在他跟程開霽爭鋒相對的那段時間,淩意似乎已經難受到邁不開步子,也許扶著墻,也許撐著椅子,艱難地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沒人接。

然後又發了一條語音。

他極緩慢地呼吸,胸口痛得像被利刃生生紮破,半晌才終於點開。

虛弱的喘息,氣若遊絲的嗓音。

“醒川,你先別走行嗎,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他猝然關掉手機。但腦子裏有關不掉的回音,句句都是對他的痛斥和淩遲。

不知道站了多久,救完人的程開霽走過來,告訴他淩意要過兩個小時才能醒。

“我去看看他!”

“等等。”程開霽伸手攔住,“先給你看樣東西。”

天陰得滴水,走廊一片昏暗。

兩人來到程的辦公室。

鑰匙打開抽屜,程開霽從底層一格抽出一個筆記本,扔過去,“我要給你看的東西在上面。”接著就坐到轉椅上,使勁揉了揉臉,不再看厲醒川。

門沒關,外面不時有腳步經過,隱約還有孩子的哭聲。

厲醒川拿起來。

筆記本有些年頭了,舊得折起角,扉頁有程開霽的名字。但後面的每一頁字跡各異,字數也有多有少。

都是病人給他的留言、感謝、感慨。翻到三分之二的時候,手指忽然頓住。

一句簡短的話,寫在某頁的中央。字跡很稚拙,態度似乎端正,但筆鋒實在淺得沒有力道可言。

“謝謝你程醫生,我想我會好好活下去。”

沒有落款,更沒有日期。

這不是淩意的字,但厲醒川就是有一種直覺,這就是淩意寫的。

半晌沒有翻頁的聲音。

程開霽轉過頭來,望了一眼,淡淡道:“這是他用左手寫的,你居然認得出。”

厲醒川擰眉:“當年是你治好他的手?”

“不是,我不是骨科的。”

“那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房間裏忽然靜下來。

走廊也靜了,安靜得近乎空洞。

程開霽轉開頭,看向窗外,似乎是不想說。隔了許久才轉回,目光落在攤開的那頁紙上,胸膛緩緩下沉。

“當年他半夜來看急診,那晚我也值班。本來沒有注意,出去買咖啡的時候看見他戴著手銬坐在外面,旁邊有警察陪同,所以就多看了一眼。前後大概五分鐘,買完咖啡回來他還沒走。”

“我們這裏是臨江第二監獄的對口醫院,隔段時間就有服刑人員就醫。他們那種人你知道的,犯過事,怕別人發現,通常會把手銬縮在袖子裏,盡量不引人注意。但淩意跟他們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