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幽情冷處濃(第2/4頁)

在他心目中,原本就沒什麽道理和公道可言,資源和食物就是要靠這樣獲得,誰強就歸誰,而那些中原人都是沒有抵抗能力的軟蛋。

之前西羌攻城,郢國守將不戰而逃,讓他們贏的輕輕松松,耶律單本來還以為這場仗也會同樣如此,上場之前還在喝酒享樂,根本就沒當回事。

他沒想到,對方激烈地反抗起來,竟然能支撐這麽久,給己方帶來這麽大的損失。

傲慢的後果就是當頭一悶棍,原來侵略並不像想象中那麽容易。

耶律單氣惱之下,命令全力圍殺嚴惲的軍隊,一個活口都不留。

在這種情況下,嚴惲頓時感到身上的壓力驟增。

他頭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大刀砍殺敵人,手腕幾乎都已經沒有了知覺,鮮血濺在臉上,也分不清楚是誰的,幾乎感不到半點體溫。

他已經不能辨別自己的戰友都去了哪裏,很快手中兵刃卷刃,被迎面而來的長矛一撞,斷成兩截。

嚴惲心中一沉,暗暗道聲“吾命休矣”,閉上了眼睛。

忽然,臉頰之畔一片疾風擦過。

嚴惲猛然擡頭望去,便看見自己面前多了一位年輕人,按著他的肩頭將嚴惲推開。

他踉蹌後退,眼見對方竟不轉身,手中長劍一轉,反手擋在背後,那原本朝著嚴惲刺過來的長矛就當當正正點在了劍刃之上,毫厘不差。

隨即長矛脫手飛出,敵人被震退數步。

一襲風中起落的衣袂掠過視線,嚴惲此時方才看清,來人俊美逼人,飛揚狷傲,著一身白衣立於刀光劍影之中,正是曲長負。

上一回曲長負將朱成欒拉下馬來,兩人也曾打過交道,嚴惲不由道:“曲禦史?”

“嚴同知,辛苦了。”

曲長負手一托,竟然生生將比他高大出了兩圈的嚴惲架上了馬背,簡短道,“惠陽之事已知,我與璟王特來救援,咱們先殺回城中再說!”

“璟王”兩個字幾乎等於戰神的別名,靖千江在殿上鬧那一出讓皇上顏面掃地,因而並未外傳,嚴惲聽曲長負這樣說先是心中一喜,還以為朝廷大軍來了。

但他隨即就意識到,對方所帶的兵馬似乎也並不是很多。

靖千江始終沒有露面,戰場的周圍卻有一陣炸藥的聲音四下響起,引起一片騷亂,嚴惲和曲長負趁機聚集殘兵,縱馬向著城門的方向疾馳。

耶律單沒想到今日屢屢受挫,攻城不下也就算了,連圍剿這麽一小股特意來送死的雜兵,竟然也出了岔子。

聽說是出現了救兵,他一時心中惱怒,迅速撥馬回頭,倒要親自看看這敢沖到亂軍中救人的又是哪裏來的壞事者。

耶律單轉過身去,便看見有一隊人馬正破開包圍,朝著城中回撤。

當先兩人,一個身穿郢軍的銀色盔甲,應是方才差點送命的嚴惲,另一個則一身白衣飄飄,遠遠瞧著不大像是軍中將領。

卻不知是何身份,竟然狂妄到不著甲胄就敢沖入戰場。

他們所領的人不算很多,但比之方才惠陽城中屬於訓練的軍士,行動間卻要迅猛英勇的多了,竟然生生從西羌的軍隊包圍中開出一條路來。

耶律單被激起興趣,眼睛一眯,回手握住馬側懸著的刀柄,正想著要不要上前跟這些人一會,卻見那名白衣人忽地側頭,看向自己。

這時耶律單才看清,對方的眉眼竟然生的極為漂亮秀氣,只是面上籠著一層寒霜般的冷意,雙眼如同寒潭秋水,令人見之便覺得心中一凜。

他尚未來得及喝問,只見那人竟將手中韁繩一提,反倒先朝著自己沖過來了。

擦肩而過的時候,嚴惲下意識地一拉,手指卻只在曲長負的衣袖上劃了一下,沒拽住他。

——他瘋了嗎?

這是一時之間在場敵對雙方同時的心聲。

沒聽說有人被大軍包圍之後,見到對方主將不想著快點逃跑,還主動上去開打的。

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根本用不著等耶律單動手,周圍的士兵已經紛紛湧上去圍攻曲長負。

數人挺起長矛朝他刺去,還有人去斬馬腿,想先將他的馬砍倒。

曲長負一提韁繩,馬兒已經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頓時避開了攻擊。

馬蹄重新落下的時候,直接便將還來不及躲開的人踩在了馬下。同時,曲長負劍光快閃。

他之前也曾經幾次出劍,但是往往只需要一兩招,對手就已經解決,這回面對層出不窮的敵人,才算是終於使出了些真功夫。

他的劍很靜,一招一式間甚至根本不聞劍鳴之聲,因而更加飄忽難定,旖旎優雅中透著難以捕捉的森寒。

在喧囂的戰場上,一團團亮起的白色劍光就仿佛落在人間的雲霧,當雲散霧開,便是艷麗的紅煙乍起,眨眼間人已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