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下有孤芳(第3/4頁)

“我看你最近是越來越猖狂了,離我遠點。我以前說什麽來著,我沒興趣跟你談感情,頂多玩玩罷了,你要談,反正你虧。”

靖千江笑了笑,說:“沒關系,我沒什麽可虧的了。”

*

等到小端他們把藥和熱水拿來,這才伺候曲長負服藥歇下,他滿腹心事,固然是累極了,這一覺還是睡的不太踏實,天一亮也就醒了過來。

外面通報說兩位跟他同來的戶部主事求見。

這兩位主事分別名為郭達和丁開甫,之前因為曲長負對饑民們冷漠無情的態度,使得兩人大為寒心。

因此雖是同道而來的欽差,他們卻根本不願意再跟曲長負通氣,而是私下行動,希望能夠找到解決此事的方法。

郭達和丁開甫一邊痛罵著曲長負朱成欒這種屍位素餐的紈絝子弟,一邊到處尋找富商籌糧,可惜一無所獲。

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是曲長負不聲不響地涉險入山,又當面與朱成欒沖突,最終幫城外的饑民們爭取到了生機。

兩人雖然腦子不算夠用,但心底還算純良,了解情況之後十分慚愧,昨晚得知曲長負已經去休息了,便又趕著早上過來,一定要跟他當面請罪。

兩人不敢打攪,曲長負出去見客的時候,他們已經等了有一陣子了。

見到曲長負出來,郭達和丁開甫連忙起身行禮,慚愧道歉。

曲長負依舊是淡淡的,不過倒也沒有責怪之意:“誤會而已,二位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丁開甫呐呐道:“總之是我們兩人未曾事先了解真相,便妄下論斷,實在是對不住您。不過這回多虧曲大人的妙計,將事情圓滿解決,這些苦命的百姓們也算有救了。”

曲長負直言不諱:“事情並未解決,朱成欒尚在。”

丁開甫一怔,郭達已道:“大人沒有向朝廷上書嗎?”

曲長負的笑意有些諷刺:“對於動搖朱成欒的地位來說,不會有什麽用處的。”

饑民一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是沒有人上書彈劾過朱成欒,但他如此有恃無恐,正是因為心裏清楚,自己跟盧家不同。

盧家雖然是王府,但他們所做的事是悶起頭來為自己謀私利,糊裏糊塗就被拉下了水,再加上太子又不肯做保,所以才能讓曲長負省了不少的手段。

可是朱家跟朝中不少勢力都聯系緊密,所處的位置也至關重要,若是動搖,勢必會影響不少人的利益,更相當於曲長負這麽一個初出茅廬的新秀對於老牌勢力的挑釁。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山高皇帝遠,朝中之人卻能每日面見皇帝,肆意顛倒黑白,毀滅證據,事情一個說不好,很有可能便會成為誣告。

因此關於懷疑山匪是朱成欒所養私兵這件事,曲長負根本就沒有上報,只怕他前腳寫在書信當中,隨後劉顯洋這兄弟倆都要沒命。

在郭達和丁開甫的心目中,曲長負有背景有手腕,辦事又這麽橫,幾乎要把他想象成了無所不能,沒想到他還有沒辦法的時候,都怔了怔。

丁開甫小心翼翼地說:“可否讓曲相……”

曲長負擺了擺手,不知道意思是說他父親不會管,還是他不會向父親求助。

他的精神還沒恢復過來,整個人瞧起來懨懨的,眉宇間籠罩著一股深深的倦怠之色。

丁開甫看著曲長負蒼白瘦削的側臉,忽覺眼中湧上一股淚意。

他之前都是在地方為官,管理學政之事,因此對很多官場當中的門道接觸不多。

來到此地之後才發現,原來僅僅是想為百姓做點事,當個對得起身上官服的好官,是這樣難。

即便像曲長負這樣的天之驕子,都得冒著得罪朱氏一黨,喪命於深山的危險,才能為那些饑民爭取到活在這世間的權力。

其實他完全可以裝聾作啞,朱成欒已經明確的暗示過了,只要曲長負舒舒服服地待著,不管這件事,等到他把災民處理掉,功勞獎賞一樣也少不了。

但曲長負沒有妥協,他付出的代價,也不可謂不大。

可是,如果朱成欒還安然無恙地坐在這個位置山,曲長負所有的辛苦都將會白白浪費——只要他一回京城,百姓們必定遭殃。

丁開甫喃喃地道:“這個世道,怎麽就如此……難道就要放任惡人橫行嗎?”

曲長負道:“我只是說不好辦,可沒說不管。這個方法不行,總有別的生路。”

他的神情冷淡,與坐在馬背上漠然俯視那些饑民之時仿佛同樣,可這個時候,丁開甫和郭達已經意識到,這冷漠的背後,又蘊含著怎樣的鬥志與悲憫。

兩人不由同時起身,向著曲長負一揖到地。

郭達鄭重地說:“自今之後,大人若有吩咐,我二人無不唯命是從。只盼亦能為這世間公正,進上一份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