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三月初, 天氣乍暖,小區街道上,初次盛開的玉蘭花都過了最繁盛的花期。

這幾天連綿不斷的下小雨, 雨水滋潤了泥土草芽,清晨一打開窗戶, 就能呼吸到一股濃郁的, 露水混合綠色植物的味道。

這個月份是最舒服的,也是難得讓人有踏青興致的。

陰沉的天,對電競選手們敏感畏光的眼睛十分友好, 言易冰終於不用戴著墨鏡或眯眼出門了。

原本他這種生活極度不健康的人,在任何天氣下都懶得出門走一遭。

不過自從跟寒陌在一起, 他潛移默化的被影響了,變得稍微有點熱愛大自然。

寒陌有時候會去外灘看看江景, 言易冰開始懶得去, 後來被他拖拽幾次,發現自己也很喜歡大城市中難得的空曠和悠閑。

這天, 倆人難得從密集的訓練中偷閑,正懶洋洋的坐在外灘附近的咖啡店吃下午茶。

寒陌以一種非常漫不經心的, 仿佛討論明天會不會下雨, 下雨好不好打車的語氣,說起寒堂。

寒陌從丁俊那裏得到一條小道消息。

寒堂和左韻詩正在鬧離婚, 是認認真真的離婚, 通過天眼查可以看到, 寒詩及相關幾個公司的高管名單裏, 已經沒有了左韻詩的名字,除此之外,左家親戚在寒堂公司裏的職位也被取消, 脈脈匿名裏面議論紛紛。

但這次風波跟寒陌無關。

寒陌畢竟是寒堂的兒子,哪怕不親近,那也是血脈相連的。

得知寒堂有把資產留給寒陌的意思,左韻詩雖然大鬧了一番,但倒也不會失去理智跟寒堂徹底分家。

她還企圖將家裏的實權撈回來,這樣寒堂兜裏那點錢,給不給寒陌她都無所謂了。

但不知道哪天,突然有一個瘋女人鬧到公司來,說懷了寒堂的孩子,讓寒堂負責。

左韻詩這才徹底瘋了。

寒堂是個極度自私且吝嗇的人,他不可能允許自己被人敲詐。

他當即主張,那個女人的孩子不一定是他的。

他也不會隨便跟什麽女人留下血脈。

但左韻詩難以接受的不是這個用來敲詐的孩子,而是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今年二十五歲。再普通,再庸俗,再土氣,再沒有文化底蘊,可就是比她年輕。

那一臉的膠原蛋白以及沒有經過社會過多打擊的,尚有些天真任性,毫無法律常識的傻白甜的眼神。

那是左韻詩用多少錢都補不回來的青春。

她曾經因為厭惡衰老,厭惡勞累,拒絕給寒堂生孩子。

她希望自己永遠活的像個被嬌生慣養不諳世事的小公主。

十幾歲的時候,她在父母的疼愛下,是真正的公主。

二十幾歲,初入社會,青春正茂,仍然是真正的公主。

直到她四十多歲,她突然發現,似乎沒人羨慕她可以做個懶散悠閑,不費腦子的公主了。

他們甚至可憐她。

覺得她從二十歲到四十歲這整整的二十年時光裏,沒有任何長進。

她把未來都壓在寒堂身上,覺得只要寒堂在努力賺錢幫她扶持家裏就夠了。

她受了太多言情劇的荼毒,認為自己只要貌美如花,有氣質有修養,保養得體,寒堂就始終愛她一如當初。

可她錯了。

當初她插足了貝靜竹和寒堂的感情,堂而皇之的將寒堂從發妻身邊搶過來。

她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她更沒想到,自己居然成為了弱勢的一方。

身邊的朋友用復雜的,委婉的,痛惜的語氣勸她。

“都這麽大年紀了,忍忍吧,寒堂既然藏著掖著,就是沒打算認真,男人嘛,尤其是經商的男人,玩一玩很正常,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好了。”

左韻詩覺得不可思議。

她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那麽出身不凡的人,怎麽能被這種齷齪不堪的事情粘上。

她一定得離婚。

可真的準備離婚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能帶給寒堂的打擊太少了。

她對公司,對經營,對賬本都一知半解,寒堂要忽悠她很容易。

不過她請了律師,律師說寒堂是過錯方,她可以要到更多的賠償。

然後呢?

她是可以拿到這些賠償了,可她不會讓錢生錢的方法,拿到錢也是坐吃山空。

家裏那些在寒堂公司任職的親戚呢,也都會跟著失了業。

因為她和寒堂關系的不穩定,整個家族的人都可能受到影響。

而那些人,也因為自己的私欲,勸她忍著。

不過寒堂到像是鐵了心,要刮骨療毒,徹底消除左家對公司的影響,反倒不理睬左韻詩暗搓搓的示好了。

他其實誰都不愛,他只愛自己的事業。

言易冰聽罷,抿了口咖啡,翹著腿,坐在巨大的傘蓋下,望著細霧蒙蒙的江面。

“也是自作自受,這就是左韻詩介入別人家庭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