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舊傷(第3/6頁)

至於蘇河知道後會怎麽樣,末夭答不出來。

他回憶著那日蘇河離去的背影,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顏:“而她點了點頭,別的一句沒問,只是在走前問我,她死之後,我們與威後他們會不會不一樣。”

“我答不出來,而這件事,她有跟你說過嗎?”

沒有。

日橋像是丟了魂,呆愣的搖了搖頭。

末夭移開眼,“她怕是沒有與你說過,而我想,她死守不退時,想來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死亡。那日她沒有退,我的退路就沒了。”

他說到這裏,忽然想到了他之前反常的原因。那時他想的是,如果蘇河逃了,他便不再繼續,幹脆的做一個懦夫。

可蘇河沒有逃。

她不是他們之中知道真相最多的人。她只是模糊的發現了一個大概,卻要比他們所有人果斷勇敢。

末夭發現這點,變得格外落寞,他失魂落魄地說:“等我拉過來另一個虛澤,你想怎麽折磨我、殺我都可以。我不會逃避自己的過錯,至於你要怎麽做……隨你,我不逼你了。”

話到這裏,兩人已是無話可說。

末夭爬起來,捂住一直流著血的傷口,擡起頭,望向殿內蘇河的那件單衣。這兩日他總是想起在齊盛的歲月,而那些畫面轉來轉去,變成了他害死了救過他命的恩人。

末了,末夭說:“我就不來祭拜蘇河了,我也不配。”

日橋想,他確實不配,而自己似乎也不配。

末夭背對著他,慢吞吞地往前走,毫無防備的樣子似乎在告訴日橋,只要日橋想,日橋隨時可以對他下手,他不會反抗。

而日橋揚起頭看了他許久,握緊的拳頭一直沒有松開,卻也沒有動手殺了他……

今日,打贏石妖歸來的金羽像是敗了一樣。

發絲中摻雜著柔亮的銀色。

一夜之間出現不少白發的金羽來到放著蘇河的主殿,望著那躺在冰花棺中,身上蓋著白色旗幟的身影,在原地愣了片刻。

像是不知道該怎麽進去,金羽掀開了蓋著蘇河的白旗,瞧見了蘇河青青紫紫的臉。

“兄長?”

清脆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可那個時常出現在身側的身影,如今已經躺了下來,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窗外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雨。

日橋坐在門檻上,沒有回頭去看金羽和蘇河。

白布懸掛在殿中,隨著風勢緩緩飄起,擋住了金羽一半的身影。

手放在銅盆中,金羽擰幹手帕,拿著手帕一點點擦拭蘇河身上的傷口。如此收拾了一會兒,金羽停下動作,恍惚的望著殿中春英的牌位,忽地與日橋說:“她也是愛鬧,等一下醒來,我們可要好好說她一次。”

聽著這話,日橋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他一言不發,只是紅著眼睛看向門前的花瓶。

金羽還在身後說個沒完。

“她這個人不怕疼,打肯定是沒用的。”金羽說到這裏忽地笑了,“但她很怕我們生氣不理她,等下我們誰都不與她說話,她急了,就不鬧了,也會收斂一些,讓人省心一點。”

“對了,她走前一直想我們三人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頓飯,只是你一直病著,這頓飯一直沒吃上。今日正好我們都在,你在這裏陪著她,我去做上一桌,等一下她不鬧脾氣,我們就和好吧,別太難為她了。”

日橋低下頭,擋住了耳朵。

金羽走了,可不到片刻他又走了回來。

他手腕上的衣袖卷起,站在廊下,呆呆的問了日橋一句:“我怎麽忘了她愛吃什麽了?”

他有些慌張,“日橋,廚房裏很多菜,但我不知道做什麽,你過來幫我看看,刀好像也鈍了,菜也切不了,等下蘇河起來,又要鬧了。”

日橋靜靜聽著金羽反復來去的念了幾遍,沉聲說:“別做了。”他壓下喉中足以逼瘋人的酸楚,“今後沒人吃了。”

日橋這兩句話音量不高,可落在這裏,卻生硬的嚇人。

聞言金羽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個了然又空洞的笑容,“也是。是我天真了。”

日橋說完這句話又有些後悔,他把頭埋在手臂之中,提前感受到了冬季的寒意。

今夜的風很大,風聲嗚呼,聲音拉的長了,總像是年幼的蘇河走丟了,正在門外邊哭邊問他們在哪裏。

日橋聽著聽著,只覺得眼前似乎只剩下了一條路。而當他選擇這條路開始,他便只剩下和末夭相同的結局。

他終究要親手斷了自己的歸處,背上一身的罪惡。為此他不敢回頭去看蘇河的臉,蘇河的仇他是會報,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替蘇河討回公道,所以他和末夭一樣,都不配回頭。

今夜,日橋逐漸懂得了末夭的感受。可他總想眾生無辜,他們又何嘗不是?

過往威後的偏執在這一刻得到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