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死因(第6/13頁)

她話多,一說起來沒完沒了,而說著說著又提到了葉女,心中憤慨地問:“你說,人為什麽總會騙人呢?”

躺在樓梯下的人聽到這裏動了一下,而他就像是一塊發臭的腐肉,輕輕一動,身上的臭味熏得阿菊險些轉身就跑。

“因為你傻,所以他才會騙你,你才會受騙。”許久之後,阿菊聽到他沙啞的聲音。

可阿菊想了想,說:“不是吧,就算我傻,這也不是別人騙我的理由。為何你要為了其他人的惡來找借口?明明受騙的人本就很難受了。”

“所以,你被騙了嗎?”

阿菊搖了搖頭,說:“被騙的不是我。”

男子聽完沉默不語,阿菊坐了一會兒,又聞左側房中傳來的聲音,忽然說著說著便哭了。

披頭散發的男人問她:“你哭什麽?”

阿菊沒有擦掉臉上的淚水,無不傷心地說:“夫人說,我們是賤命一條。”

男子愣了愣:“你為此而哭?”這話向滕夫人也說了幾年了。

“不是,”阿菊故作輕松的開口:“我快到被賣的年紀了。”

男人哦了一聲,明白她哭的原因。

隨著日子越近,阿菊便越難受,可她不好在葉女面前表露,便在這裏與男子說:“夫人說,讓我們來世投個好胎,我想了想我接下來的日子,還真的只能指望來世。”

話到這裏,阿菊忽然站了起來,彎下腰去看樓梯底下的他,好奇地說:“我是沒有機會,所以不能好好活著。你明明有機會,為何不願好好活著?”

“……大概是因為我不配。”

“怪了,你又不像是我們,活著難道還要問一聲配不配?那你既然問了,又想誰回答你配還是不配?”阿菊奇怪,只大力去拉他的手,嬌喝一聲:“你過來。”

男子本不想動,可見阿菊一直堅持,他到底是松了力氣。

阿菊拉著他來到廚房,指揮著他去打水。男子將鏡子收入懷中,盡可能不讓雨水碰到鏡子,慢吞吞地拎來了一桶水遞給阿菊。

阿菊坐在土灶前,等著一鍋水燒開,阿菊拿著水盆,開始給癱坐在地上的男子整理身體。男子不自在,因此避開,她見此不滿地皺起眉頭,嬌俏地說:“你扭捏什麽!我只是想讓你好好的站在人世間。”

“不必了。”男子說完,轉身躺在大雨中,不管阿菊怎麽叫喊,都不願意起來。

而隨著阿菊接客的日子越來越近,葉女的脾氣越發暴躁,她反復的數著錢盒子裏的錢銀,整天沉這一張臉。向滕夫人倒是一直笑容滿面,畢竟如葉女一般貌美的女子實在是少,少到就算葉女上了年紀,風韻也是旁人不及。

阿菊雖是不如葉女貌美,但勝在年輕。只要擁著葉女和阿菊,向滕夫人便很安心。只是近來雨日悶熱,天天下雨,連帶著客人也少了。

心浮氣躁的向滕夫人因為近日客少,一直在發脾氣。幾日後,東州刺史帶著佐官來到望京勘察地貌,衙門來人肅清街道,向滕夫人閑極無聊,便與衙門裏的熟人閑談了幾句。等著刺史過來,這時雨勢轉小,停了片刻。

向滕夫人擡眼去看,正巧與那撩開布簾的東州刺史打了個照面,接著兩人都愣了一下。

很快,車架從眼前離去,騎著駿馬,步行帶著武器的官兵在眼前經過,只留給向滕夫人一個遠去的紅影。接著好似如夢方醒,向滕夫人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面無血色的退回房中,關上了大門。

緊接著,青樓難得閉門兩日。樓中的人都在說向滕夫人是吃錯了藥,只有向滕夫人自己一直捏著一塊玉,久久不語。

前些年旱魃剛過,如今水禍又來。

望京仿佛被詛咒了一般,活在這裏的人因此逐漸變得壓抑。

不知為何頹喪了兩日的向滕夫人在今日振作起來,決定在今夜將阿菊賣出去。

葉女在房間裏罵了一早上,錢盒子摔在地上,裏面零零碎碎灑出了不少錢。那些錢銀的倒影映在深褐色的木板上,就像是阿菊縹緲的前途。

喜女倒是笑得開心,靠坐在圍欄旁,彎著水蛇腰,似乎正在因為阿菊即將與自己一樣而雀躍。

阿菊哭過,恨過,可到了這一日,她不可思議的平靜了下來。

她以為她不在意了。

可當她站在台上,望著台下那些令人作惡的嘴臉,深覺自己就像是任人挑選的肉一般,她又覺得自己該死的在意。

她想到了葉女,也想到了對方身上所有的苦楚,想著自己會伴著一個不知名的男子,一生不過是別人取樂的玩意兒,越想便覺得心中悲傷又無助。

而最可悲的是,買下她的是一個喜好異常的暴虐熟客……

向滕夫人雖然不想將好貨賣給這人,但礙於對方兇惡,不敢多說。

而被他買走的阿菊則神情恍惚地站在人群中,只覺得後背汗濕,冷意從四周而起。隨後她被男人抱起,台下人都在起哄,聲音吵到阿菊很害怕,緊張的情緒瞬間擊毀了阿菊心裏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