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土狗

陳生挑選的門上畫著灶火。雖然不明白灶火是什麽意思,但他還是選擇了這道門。

帶著紙人,陳生推開了灶火門,門後漆黑一片,黑暗中好像什麽都沒有,也像是有很多東西都藏在黑暗中。

黑色是最好的偽裝。

像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只需看上一眼,便能讓人心生抗拒。

陳生不太喜歡灶火門後的黑暗。

皺著眉頭,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奇怪的發現腳下的地面有些綿軟,腳踏上去的感覺不像是踩在木板石磚上,幾分詭異的感覺也因此粘了上來。

接下來的路多少有些不順。

提心吊膽的往前走了許久,陳生握著懷中紙人,踏出去的左腳忽然踩空,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下方摔去,落向黑暗中的未知處。

咽下口中的驚呼,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下方好似一個無底洞,墜落的時間很長,長到陳生久久沒能看到盡頭不說,還因此神情恍惚,思緒混亂的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無法保持清醒。

他半闔著眼,只覺得此刻的感受竟是有幾分熟悉,好似前世某段時間他也曾渾噩過活。

雖然記不得緣由,但陳生還記得他上一世曾大病一場。當時上元節到,他身體不大好,終日昏昏沉沉,人如走向末路的酴醿,春盡寂寞來,難免流露出幾分衰敗的郁氣。

彼時郭齊佑得了一件玉衣,玉衣是清河水君送給他的生辰禮,衣裳上用的玉全是價值連城的寒潭玉。寒潭玉也是清河府最貴重的寶物,除了郭齊佑,想來沒人能從清河水君手裏拿到一塊寒潭玉。

只可惜賀禮送來時大家都很忙,誰也沒有關心山下有人送禮,等郭齊佑拿到手中那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那麽好的一件寒潭玉衣仍在山下無人問津,若不是因陳生發熱,郭齊佑八成還是想不起外祖家的寒潭玉。而這貴重的寒潭玉他拿到手中,只當給陳生降溫的玩意兒,沒有把寒潭玉當作一件修煉的法器。

那時陳生躺在床上,郭齊佑將那件潔白的玉衣披在他身上。冰玉細膩柔和,能隔絕外界與身披玉衣之人的聯系,給穿玉之人一個極好的修煉環境,而且還能幫助修士提升修為。

陳生將玉衣蓋上,只覺得寒潭玉上身有幾分舒適,發熱的身體因此得到了疏解,人躺了一會兒,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因此當京彥來時,看到的就是他疲憊的睡顏。

見陳生因窗口陽光刺目而微微皺眉,京彥極為小氣的猶豫許久,最終萬般不舍的拿出白色絲帕蓋在他臉上。而這絲帕自然也是件寶貝,只不過對於京彥來說只是個只配擦手的手帕。

他拿白帕子蓋在陳生的臉上,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走前還因房中不潔,渾身不舒服的耐心收拾了一番。

等打掃完畢,京彥罵罵咧咧地退出了房間。留下身蓋白衣,白帕遮臉的陳生躺在纖塵不染的房間裏。

陳生睡了一會兒。

郭齊佑下山未歸。

京彥出門久不回。

等陳生再醒來時,看到的就是家裏因他這一睡已經變了樣。

家宅不靜,眾人吵得天昏地暗。陳生一臉茫然,只覺得視野模糊,所在的地方有些窄小。

不知家中出了什麽事,一旁小天孫哭紅了眼睛。屋外雷聲不停,偶爾能聽到花盆炸裂的聲響。

陳生雖未能親眼看到,但他能夠想象的到,院子裏養的那幾盆花草八成已經成了灰,而罪魁禍首還在他身旁哭哭啼啼,就像在哭喪一樣。

房中端肖雪端著貢菜,雖是態度不好,但手中還是拿著擺祭用的鯽魚,沒有如平日一般亂發脾氣。

蕭疏則是端坐在一旁,看著身旁的嗩呐,有幾分無從下手的不適。

白燁抱著畫像,一邊往這邊走,一邊說:“大家去了,我們是不是該商量一下誰做老大。”

端肖雪聽到這冷笑一聲,粗暴地把魚碗摔到地上,眉眼帶煞地說:“顯而易見的事你又何必要問?”

蕭疏推了推面前的嗩呐,淡漠道:“怎麽,魔主難不成覺得你配?”

莫嚴即使肝腸寸斷也不忘搭上一句話:“家主的位置誰喜歡誰拿去,我只要他房中的畫……”他說完這句想了想,不好意思的又補充兩句:“如果你們不要,衣物之類的物品也可以交給我,但凡是他的東西,我都喜歡!”

聽到這裏,陳生的手一用力,捏壞了身下的黑木。他看著自己躺的棺槨,拿下京彥的手帕,氣極反笑的他只想告訴告訴這四人什麽是規矩。

然而他人剛剛坐起,就看到女主滿身是血的走了進來。見此陳生一驚,還來不及問他怎麽了,便看女主不耐煩的“嘖”一聲,接著一腳踹開了擋路的白燁。

等人走到他的面前,陳生問他:“怎麽弄得?你受傷了?”

女主坐在棺槨旁的桌子上,與坐在棺槨裏的陳生對視片刻,表情平靜地說:“別人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