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報復

記憶中蕭疏永遠都是一副處事不驚的淡然模樣,好似這世間沒有任何事值得他去驚訝,他也從不將除了女主外的人放在眼裏,對任何事物都沒有貪欲,沒有執念,有時候佛起來的樣子比雲馜更像是六根清凈的和尚,是真正的冷心冷情之人。

陳生最開始很討厭他,也可以說陳生最開始的時候誰都討厭,不管是女主,還是女主的後宮,還是被逼到女主身旁的自己,他都討厭。他也一直都知道自己和蕭疏很像,最開始時他也有些問題,心裏除了寒陽山莊的那位大小姐外什麽都沒有……所以,之前與蕭疏提到的那句他性格不好並非謊話,而是真事。

他曾有過偏執過激的一面,也有與眾人針鋒相對的時候,只不過比起那些人他夠冷靜,不管手中是否拿起了刀,刀又對準了誰,他都不會讓人看出端倪。有些人被他算計後還不知原因,不知是他下的黑手。而他就在一旁去瞧,瞧眾人面貌。

不過他也知道他的那些手段被蕭疏看穿了,所以有一段日子蕭疏總會用不同的法子敲打他,但凡是女主給的東西蕭疏總要攔一下,搶到自己房裏。

他好像是在警示陳生。

但陳生根本不在意他的看法和女主給了他什麽東西。

陳生還記得,有一年女主破鏡,蕭疏一直陪在女主身旁,兩人一起單獨相處了六十四天,出來後女主對蕭疏格外不同,不管得了什麽寶物都少不了蕭疏一份。

陳生喜歡果物,女主念著這點,不管去哪裏都會想著給他帶回來一些沒吃過的珍果,其中陳生最喜歡的就是月湖的赤峰果,可赤峰果珍貴,果子只有棗那般大,一年成果不過百,往年女主弄來只給陳生獨享,然而自從那年破鏡後,赤峰果不再是陳生獨有,甚至蕭疏若要陳生都是沒有的。

也是從這次起所有人都看出來一件事。陳生也許是女主最放不下的人,但放不下不代表最寵愛。

送到陳生這裏的東西只有蕭疏才能拿得出來。

這樣一比,事情就清楚許多,也打破了陳生曾做過的夢。

陳生也有過愛做夢的時候,也曾想過好好與女主過日子,可這個想法不過只是某一個時刻曾短暫出現過的念頭,之後他很快清醒過來,然後滿心慶幸,慶幸自己夠理智沒有邁入渣女的陷阱。

女主真的太渣了,可以說是行走的人行空調,對誰都好,陳生有時候看她都不曉得她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做喜歡,什麽叫做愛。他也很想知道女主到底是怎麽看待這一院子的人,又是怎麽看待她的做法。

但不管認不認同陳生都不得不承認,女主是個成功的養魚達人,釣魚一釣一個準,從未有過失手的時候。

而蕭疏……陳生想到他死前蕭疏的那句“不用管他”,對蕭疏實在是生不出什麽喜愛的情緒,但陳生自認是個君子,無論與蕭疏之間有什麽過節他都不會趁人之危,就算此刻蕭疏落在了他的手中——

“你把泥人泡在水裏做什麽?”

郭齊佑來找陳生時陳生端坐在桌前,面上無悲無喜,雙手按入銅盆之中,好似要靧面的樣子。

可現在已經是末時五刻,此時洗漱未免晚了一些。

抱著疑慮,郭齊佑走到陳生身邊一看,發現陳生正死掐著一個泥娃娃將泥娃娃泡在水中。

他指著泥人說:“不會壞掉嗎?”

“嗯?”陳生擡頭,大驚失色地問:“會壞嗎?”他瞧了瞧逐漸有些變渾的水,唉聲嘆氣地說:“還真是會壞啊,那——還是別泡了。”

“……”郭齊佑不是很懂他這一出是在鬧什麽,但他能看得懂陳生現在的表現極為做作。

不知怎麽地,郭齊佑突然覺得陳生手中的泥人有點可憐。

他說:“別管泥人了,你有什麽打算?”

陳生想了想,問他:“你是不是很少下山。”

郭齊佑乖巧地點了點頭。

陳生又說:“你想不想去街上瞧瞧。”

郭齊佑果斷地說:“不想。”

“為什麽不想?這望京有市集,一、四、七都是趁虛的日子,帶這三字的日子街上熱鬧,人世百態,各種吃玩,說書彈唱什麽都有。”陳生說著說著拉了一下郭齊佑的袖子,哄著他:“你就不想去看看?”

郭齊佑想了想,確實有點好奇,但他不想讓陳生看出來他感興趣,就故作矜持地說:“看在你誠心求我的份上,可以給你一個面子。”

他說這話時態度囂張,可出門後卻露了怯意,緊跟在陳生身後喊他走慢點。

趁虛時城內人多,攤販到處都是,郭齊佑看得眼花繚亂,一會兒瞧瞧糖人,一會兒瞧瞧冰糖葫蘆,一會兒看看說書人,還要分心去看看胭脂水粉攤前的新鮮事物,想要吃食又不好意思說,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了陳生許久,終於換了一個糖葫蘆,心滿意足地跟在陳生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