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敵

千衫寺外停了一頂轎子,八人擡,四角鑲金,轎頂立著神獸重明鳥,正簾兩側掛著兩串珠光瑩潤的東珠,奢華的風格與清雅的佛寺格不相入,像極了誤入蓮池的牡丹。

掃地的掃把停下,門前小僧見到轎子一怔,隨後跑進千衫寺中前去通稟。

在應國,轎子除皇室外只有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員可坐,京外八人擡轎,轎頂重明鳥、四角鑲金則是顯出來人身份尊貴。雖是說著不入凡塵,但寺中僧人多數都是些尋常人,既身在紅塵便無法徹底脫離俗世。

“師兄。”

生了銹的銅鈴掛在門前,青瓷瓶中插著幾株嬌嫩的佛鈴幼苗,花瓶旁還放著一串手珠,一塊燒了一半的黑香。身穿白色僧服的僧人背對門正對窗,不疾不徐地拿起一旁簽文,提筆寫下簽文內容,等筆尖離開白紙,紙上兇字開頭。

“師兄,這銅鈴響了兩個時辰了,”五官清秀的小僧擡起短短的手指,好奇地指向平日裏向來沒有聲響的銅鈴,盯著纏在頂端的蟒雕,與蟒雕紅目對視片刻,撓了撓頭,“我怎麽總覺得它在瞪我?”

背對著小僧的僧人柔聲道:“平日不響大抵是因為寺內清凈,今日會響大抵是覺得寺內不寧,所以,心有郁氣。”

“你說得它像活物一樣!”小僧打了個冷顫,連忙離銅鈴遠些,他趴在門前囔囔著:“寺內香客平日也不少,我們千衫寺香火鼎盛,靜下來的時日很少,為何偏偏看今日不順?”

翻書的動作一頓,僧人聽到小師弟的話笑了笑,淡然道:“因為今日進來的不是香客,而是業果。”話說完,他合上書,站起身望向窗外的佛鈴花樹,淡色薄唇微張,輕聲喚了一句:“茶因。”

“嗯?”

“貴客登門,你且回避,莫要冒冒失失地沖撞了進入寺內的業果。”

小僧人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只想著什麽是業果。

什麽算業果。

千衫寺訪客常年都有,唯有今日來的訪客不凡。

僧人見許多修士禦獸禦劍飛來,一時不知今日是什麽日子,上次這麽熱鬧的時候還是寺內佛鈴二開,方丈宴品茗香,交流修士心得,不似今日無緣無故來了這麽多人。

來的還都是南郡修士。

南郡來客身上帶著晚棠清香,聞著身上的香味人是來自一處,但看衣飾佩劍並非同門同宗。不過雖是門派不同,可他們到了千衫寺基本都會問同一個問題——

“陳生在哪兒?”

僧人麻木地說出靜書齋三個字,看他們一群人風風火火沖去靜書齋,十分好奇這位姓陳的施主到底是什麽來頭。

“二位施主。”

一把椅子放在園中央,姓郭的公子坐在椅子上,目光不善地看向站在門前的陳生,一旁還有位擔心郭公子鬧事的僧人。

陳家人見有人找茬連忙躲了起來,不擔心陳生不說,還很有閑心地討論陳生為何與這人結怨。

“一定是嫉妒家兄完美!”

門內,小妹陳秀秀朗聲道。聞言陳家人紛紛點頭,很是認可。

門外,披頭散發的陳生與來人對視片刻,忍不住嘆息一聲。

來人名叫郭齊祐,是小聖峰掌教郭子的兒子,也是女主最寵愛的小師弟,長相清俊,脾氣火爆,從小被寵壞了,不是很好相處,為人有些輕狂,但本性不壞,算是女主後宮中陳生唯一看得順眼的人。

看他順眼的原因也簡單,郭齊佑頭腦簡單,好掌控。

陳生喜歡頭腦簡單的人。加之郭齊祐雖是脾氣不好,但從不會欺辱陳生,反而陳生對他好,他便對陳生好。多年相處下來,陳生對他倒也生出了幾分真心,雖是這般說有些侮辱人的意味,但陳生真的有把他當作寵物在養,所以他們之間的關系還算不錯,陳生此刻見他也不是太氣悶,只是覺得心煩。

心煩的是郭齊佑前期太幼稚,若不是郭子身死他一夜成長許多,陳生也許還是不會與他相交,看他找來也有一種熊孩子上門的頭疼感。

不知該拿郭齊佑怎麽辦,陳生手拿剃刀,還沒想好怎麽打發郭齊佑,又見一群人聲勢浩大地跑過來,跑過來的時候嘴裏還喊著陳生在哪兒。

不知是誰過於激憤,陳狗的稱呼從這群面容秀美,優雅端莊的修士口中出現過一次。

陳生眯起眼睛,瞧他們那副火冒三丈的樣子,他想,若不是顧及這是佛門清靜之地,這群人喊的就不是陳生在哪兒,而是陳生這個癟三在哪兒的話了。

想到這裏他搖了搖頭,握緊手中剃刀,“有事?”

此話一出,眾人震驚地看了他一眼,險些跑過的修士猛地停下腳步,似乎有些不能接受陳生是個和尚的事情。

片刻之後,人群中有人問他:“姓陳的!你這是什麽意思?!”

今天來的人似乎很喜歡問他什麽意思。而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在心裏做了一個比較,比起娶女主他更願意出家,讓他娶女主還不如讓他遁入空門與紅塵斷個幹凈,免得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