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切有我

撕裂心肺地哭聲,從居任堂二樓飄到一樓,袁慰亭的妻妾子女包圍著袁慰亭的屍體放聲痛哭。雖然對於這棵大樹的倒下早有準備,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這種心理上和情感上的打擊,對於前途的擔憂,並不因為有了準備就無動於衷。

沈金英的屍體放在一邊,除了袁寒雲外,沒誰在意。本來在家裏就因為得寵兼跋扈而被其他人所嫉恨,在生命最後時刻,卻是她和袁慰亭同死。即使嘴上不說,心裏對她不滿的人,實際也有的是,基於身份教養,他們不會鬧喪,但是也不大可能去對這個大太太有什麽哀思。只有袁寒雲這個寄養之子,真的為這位養母的離去而哀傷。

在一幹家人裏,哭的最厲害的,是原配於氏。沒法確認,她究竟是傷心丈夫之死,還是傷心,直到丈夫死時,自己仍舊沒能走進他的心。

徐菊人將趙冠侯請到一旁,“冠侯,現在咱可得穩當住了,不能跟他們一起哭。死喪在地,不可打鬧,光哭不頂什麽用,容庵的身後事怎麽辦,咱得議個章程。你上樓以前,容庵跟我說了,讓我全權處分家產,誰讓我們是換貼弟兄,這挨罵的事只能我幹。他這些年積攢了不少,但是為了籠絡部下,也散出去許多,名下的財產大概有兩千萬元,但大多是地產房產,現金不多。我們辦喪事,按什麽規格辦,又要花多少錢,最重要的,錢從哪裏出,都是問題。”

趙冠侯斬釘截鐵道:“規格,自然是按著皇帝的規格辦。金英姐按皇後的規格下葬,這沒有什麽可商量的。壽板儀仗,都要用最好的,金英姐要跟姐夫並骨,一起入祖墳。兩人死都死到一塊,誰敢說把他們分開埋,我就把這人先填進去再說。至於錢,我出一部分,但是這公府有錢的也跑不了,先把袁克寬、郭世五抓起來再說!”

袁郭兩人一直給袁家辦庶務,地位形同總管,從中拿好處的事,肯定沒有少做。但是確實的罪行,卻說不上來,徐菊人頗有些猶豫“他們兩個平時辦事也算用心,跟府裏幾位交情都不錯,這時候逮他,怕是影響不好……”

“這事交給我辦,惡人我來當。菊老,你先去給歪鼻子他們送信,國會那邊天大的事,都給我放下!凡我北洋將領,人人來給皇帝送行,我看誰敢不到!我跟老雷聯系,讓他派兵抓人!”

國會裏,徐又錚放下電話,並未催著段芝泉動身,而是先命令國會默哀三分鐘,這也是應有之意,無可指責。等到默哀結束,他已經來到段芝泉身邊,小聲道:“項城撒手一去,大局很可能有變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致喪,是維持大局穩定,還有,遺令什麽時候發表,這也得大家商量著辦。”

段芝泉也聽出,徐有密不發喪之意,問道:“那你覺得什麽時候可以發表?”

“參考前金規矩,先登基,後發喪,先喜後悲。現在恢復共合,項城是大總統,他一去,就該是總裏接任總統,然後由大總統主持治喪,外加頒布遺令,最為恰當。”

段芝泉聽出,徐又錚話裏,攛掇自己趁機接位的想法,略一思忖“這事……不可急。城裏有魯兵,惹急了他們,就要出大事。我先到公府那邊,不管怎麽說,我們北洋魁首沒了,吃北洋飯的不到場,也確實不像話。”

教育總長張國金,卻是黎黃坡一系的人物,見段芝泉向外走去,忙在後追上來,邊走邊問道:“項城去了,總裏您也不在國會,那現在國事怎麽辦?我們應該聽誰的安排?”

段芝泉頭也不回,大聲道:“一切有我!這個國家,有我在,亂不了!”

居任堂裏,現在也已經亂了套,女人的尖叫聲,與軍靴囊囊聲混雜在一起,仿佛是大兵進來抄家。山東本來在京裏就駐著一營兵,隨趙冠侯進京的,又有兩個營。一個團的部隊,加上雷震冬則親自帶的一個營,將整個居任堂圍住,接著二話不說,就將正在吩咐人縫孝,預備白布的袁克寬、郭世五捆了起來。

袁克雲陰沉著臉,拖著殘腿上前問道:“這是什麽意思?屍骨未寒,你們就要造反?”

“老大,你先別急著發火,我這可不是為了造反,而是為了陛下著想。這些年,他們兩從袁家挖了多少好處,你心裏應該有個帳。今天要辦喪事,處處都要用錢,國庫裏的情形,你比我明白,就算宰了梁財神,怕是也拿不出幾個大洋。難道要讓姐夫姐姐走的寒酸?這筆錢,就得朝他們要。”

自袁克雲本心,不希望沈金英這個出身勾欄的妾,和父親合葬,那是自己母親的位置,別人不能搶。可是趙冠侯目露兇光,手緊握著權杖,看情形,誰要是敢反對,下一刻權杖就會落到誰頭上,他現在卻也不敢公開反抗這位實權元帥,更要忌憚身後那些荷槍實彈的大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