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地動山搖

扶桑,東京千代田區永田町,首相官邸。

自扶桑實行君主立憲制度以來,這座二層的泰西樣式木制小樓,實際上,就是扶桑的最高權力中樞。其固然冠有首相官邸的名號,可事實上,這裏並非首相的私人住宅,而是辦公場所。包括決定扶桑重大政策的內閣會議,也都在這裏召開。

扶桑的權力格局中,內閣最重要的五個人,合稱五相,即首相、外相、藏相、海相、陸相。內閣五相聯席會議,即可視為五位大佬之間,對於某一問題的爭論與妥協。當彼此之間達成滿意,他們的決定,大致就可以代表內閣的意志。

自山東戰役開始,首相官邸的會議,就沒有停止過,從初時的分功,到後來的分利,再到眼下的分過。大畏內閣,很是經歷了一番過山車式的大起大落。

現在,三個師團陸軍處於崩潰邊緣,任何人也承擔不起,讓三個師團皇軍在山東被殲滅的責任。必須要商討出一個解決之道,救出被困部隊,這也是在場幾人的共識。

雖然有著共同的認知,可是到了具體落實環節,因為所屬陣營,所代表利益的本質區別,大家的意見,就是南轅北轍,乃至水火不容。不過這也是內閣的常態,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

看著陸相與海相激烈的爭吵,很難相信,兩人在藝紀館談笑風生,把酒言歡的樣子。這就是正直啊,每個人都是戴著面具的演員,可以扮演任何人,但就是不能演出自己。首相大畏重信對於兩人的爭吵,沒有什麽興趣,他的思緒,事實上已經飛出這個官邸,飛的很遠很遠。

東京灣最近成了釣魚勝地,不但漁民出海打魚時可以得到過去幾倍的收入,就算是初學者到東京灣垂釣,都能獲得極豐盛的戰果。不少首相官邸的辦事人員,在休息日,也會到那裏去展示一下自己的釣魚技術。一部分漁民,把這歸功於天照大神的恩賜,認為神明降下垂青,為百姓造福。

但是,也有些人認為,這是惡鬼的把戲。因為不但是海裏的魚變的容易上鉤,家養的魚也變的躁動不安。大畏重信自己所養的金魚,不停地跳出水面,甚至摔在地板上。把金魚放回缸裏,它又會繼續跳躍,搞不懂原因為何。

到底是神明的力量,還是妖魔的法力?總之,這一切並不能用自然現象來解釋。作為首相,他知道的情況比普通人多些。

比如某條貨輪上,飛來了大批綠色蜻蜓,隨後是各種鳥類。其中大多數鳥類都是船工叫不出名字的,但不管是什麽鳥,按說都應該怕人。可是這些鳥一不怕人,二不互相爭鬥,三也不去獵食蜻蜓。就這麽乖乖的立在桅杆、甲板、護欄上一動不動。有船員下意識感慨道:這真的像難民在救生艇上的樣子,我們這艘船,該改名叫諾亞?

貨輪終究不是諾亞,船員也不是上帝選中的聖徒。他們把鳥都抓起來,拿到東京販售。據船員吹牛說,抓鳥的時候,這些鳥依舊一動不動,任人抓捕。同伴被捉,其他的鳥也不會逃走,這簡直就是神話故事裏才有的事。

大畏並沒有把這些當做都市怪談看待,相反,竟從這些事件裏,感覺到一絲莫名的驚慌。作為一個年過七十的老人,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驚慌的感覺。內心裏某個意識告訴他,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否則可能會有極可怕的事情發生。可是事實卻是,他真的分身無術。

比起研究金魚或是鳥,顯然山東的戰局更為重要,皇國的臉面,陸軍的利益,都需要靠自己這個首相來維護。這個時候,任何問題,都不如山東問題來的重要。

大畏重信本人是藏相起家,最擅長的領域是經濟,其次為法律,對於軍事上並不擅長。尤其對於陸海兩軍彼此的爭鬥,以及背後薩長兩藩的鬥爭,素無興趣。其本人,曾與薩長兩閥勢同水火,為整個軍隊系統所厭惡。

但是從他擔任軍人後援會會長,到二次組閣,背後的推手,就是扶桑政軍兩界元老,亦是陸軍的靠山,長州閥主山縣有朋。他身上,也就打上了濃厚的陸軍烙印。雖然這次山東大敗,跟海軍關系不大,但是作為陸軍捧起來的首相,他必須為陸軍開脫責任,並且借此事件壓抑海軍,保證陸軍的地位。

代表薩摩藩利益的海軍,自然不會那麽容易屈服。可是現在,海軍的日子並不好過,想要對這位首相發難,也實在力有未逮。

“西門子事件,對於我皇國軍人的形象有著巨大損害,憤怒的市民,幾乎沖進霞關的海軍省本部。如果不是我們陸軍及時趕到,局面幾乎不可收拾。山東的戰局,同樣是由於海軍的怯懦與畏懼,導致陸軍協同作戰計劃徹底失敗,數萬將兵陷入十余倍敵人的圍攻之中。雖然經過陸軍的奮鬥,成功擊斃三倍以上的敵人,但是現在依舊受制於敵人重兵圍困。為了解救英勇的陸軍,我們必須有所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