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暴風將至(上)

京城,居任堂內。

沈金英天一早,就滿面笑容的換上了一身鳳冠霞帔,去給袁慰亭遞如意。自從袁慰亭就任大總統以來,所有妻妾,都是他傳召才能進去侍奉,不準擅自闖入。尤其今天,是在正牌太太於氏房裏吃飯,這就更不能亂闖。

畢竟於氏現在是有名無實的正室,即使國事活動,袁慰亭也很少讓她出席,其中苦悶,就只有自己知道。這頓新年飯,算是唯一的一點安慰,這時候闖進去,不啻於公開無視第一夫人權威。只有沈金英有此特權,無視禁令,隨意出入。

見到花枝招展的沈金英,於氏的臉色氣的鐵青,可是生性老實且有些懦弱的她,竟是連一句像樣的場面話都撂不下。只能自己幹瞪眼生悶氣,差點就要當場落淚。袁克雲在旁面孔沉的像一汪水,可是他心裏有數,父親在場,自己說話只是自取其辱,還不如靜觀其變。

袁慰亭看著她的打扮和如意,搖頭笑道:“這花衣賀喜的規矩,是前金時代留下的,你在家裏搞還行。要是讓外人知道,少不了,就又要說三道四了。”

“隨他們說去,這共合就是不好,把前金的好規矩都給廢了。依我看,就該把這花衣賀喜恢復了,到時候,總長、次長全都給你遞如意朝賀,各省督軍也不能例外,這才像樣。老大,你說對不對?”

見自己不去撩她,她主動挑釁,袁克雲沒好氣道:“今年,好象山東趙冠帥是送了如意不假。可是要我看,只要他把該解的稅款按時解送,比遞多少如意都實用。”

“老大,你這話就不對了,頭一個說,你不能喊他冠帥,你得喊舅舅,他是我兄弟,可不就是你舅舅。第二,稅款可比不了戰功,今年各省送的禮,我看數冠侯送的最好。劉黑七的人頭,你倒是說說,哪份功勞,比的了這個?”

山東的電報是昨天發到的,一起來的,是河北的告狀電報。魯軍不經過陸軍部的批準,擅自闖入河北省境,攪的半省不安。奇襲戰消滅劉黑七之後,又開始在河北抓人。包括回家過年的匪徒,以及通匪人員,凡是魯軍掌握姓名的都要抓。

這些抓捕,根本沒有證據,也不通過當地警務部門,全是魯軍代辦。抓捕與綁架幾無區別,被抓的人中,包括幾位國會議員的家屬,還有幾個河北頗有影響的士紳。

這種抓捕於法無憑,更是侵奪了河北的事權,可是河北地方剛表示了一下反對意見,當場就有一位司法廳的幹部挨了揍。魯軍把警查繳械在先,自己動手抓人在後,徹底是沒把河北本地的官兵放在眼裏。

武力對抗的膽子,自然是沒有的,畢竟魯軍那可是實打實打出來的名聲,跟他們交手等於自討苦吃。可是告狀的事,絕對不能少做。再者魯軍在河北又是抓人,又是抄家,怎麽看跟土匪綁票也差不多,河北地方如果不做出反應,那這官也就沒必要做下去了。

沈金英只提戰功,不提其他,袁克雲的面色就更難看幾分。劉黑七起家,是靠著打掉模範團繳獲軍械,在河北無人能制的原因,與當日白狼橫行類似,都是有地方上出工不出力,虛應故事的原因。

究其根本,還是在模範團上。地方上的武裝,恨不得模範軍搞不成,自己就可以保住地盤飯碗,乃至劉黑七以搶劫所得的大筆銀元作為武器,打的共合陸軍潰不成軍。每戰必勝,勝必給匪軍資助大批軍火的事,已經算不上秘聞。

趙冠侯是根本不考慮這些因素,直接用騎兵過去踩場子,所以才贏的那麽痛快。這些因素要麽是不能宣之於口,要麽是說出來對自己不利,袁克雲明知道沈金英今天來,半是給趙冠侯要功,半是在自己母子面前示威。

就差明擺著告訴自己,共合最能打的將領,是她大太太的兄弟,將來爭起來,自己先考慮清楚力量再說。可是只能選擇隱忍,不能跟沈金英辯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身體微微顫抖。

“冠侯到哪,都不讓人省心。這也就是新年,要是其他時候,告他的狀子,怕是就要堆滿辦公桌了。沒有命令擅自闖過省境,連議員都敢抓,他有多大的膽子。”

袁慰亭罵了一句,但是臉上卻絲毫看不出怒意,相反,竟是有一絲含而不露的微笑。

“記得當初在山東剿拳的時候,飛虎團要去打金英的火車,準備抓了你當人質,跟我討價還價。當時,有個大師兄拿了端王的大令來,說他們是朝廷欽封的義民,不許加害。冠侯當時也沒有軍令,結果一聲令下,帶著自己的炮兵標,連夜趕路,殺過省境,直接到劉家台去救人。當時河北的地方軍,跟飛虎團算穿一條褲子,還想列陣擋一擋,結果他二話不說,帶著騎兵沖過去,如果不是那些兵跑的快,估計就都做了刀下鬼。曾幾何時,我們北洋的膽子都那麽大。可是現在呢?冠侯膽量依舊,其他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