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特洛伊(上)(第2/3頁)

“難民裏,這麽快就分出幫派與勢力範圍了?最為老實的,就住大街睡在壟溝裏,兇一些的,就可以睡在公園。還有一批,是睡在粥棚附近的,最為混亂的群體,卻在最短的時間內誕生秩序,甚至還出現了組織,這也是一件趣事。”

蘇寒芝倒不像趙冠侯那麽隨便,早早的穿了外衣,顯的極是端莊。她對於難民的情況異常關注,看了幾眼送來的口供問道:

“這些人裏,怕是真正的難民不多,歹徒反倒是很多。像這樣的歹徒在整個山東又有多少,他們又想幹什麽,這必須要緊著查出來。雖然你是管女子警隊的,可男子警隊那邊,也暫時歸你管。山東有如今的局面不容易,不能讓幾條臭魚,混了一鍋湯。”

雖然是內宅裏有名的蘇菩薩,可是事關難民,就不由讓她想起那個難忘的風雪之夜。正是那個夜晚,她失去了她的父親,也同樣是那個夜晚,丈夫不再屬於她一個人。固然有沒有難民的襲擊,那件事可能都會發生,但是她還是下意識的,把這一切,歸咎在難民頭上。在對待這些人的問題上,她出奇的冷酷。

趙冠侯點頭道:“按大太太說的辦,用人用錢一句話,整個警隊,都歸你調動。鳳喜雖然名義上你的上級,可是遇到事,也是你們兩個商量著辦,談不到誰管誰。總之,我要的就是一條,有民如狼,不如有民如羊。不管他是為了一己私利,還是為了給窮人爭條活路,總之破壞秩序的,就是我的敵人!行動上,你有絕對的自主權,不管牽扯到任何人,只管放手去辦,如果有什麽為難的,只管來找我。我知道,你的人手很緊張,需要調兵的話,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出命令。另外,你可以在地方上調人,只要可靠的部下,不管以前是什麽出身,都可以用。”

這是……赦免?

楊玉竹明白,趙冠侯指的只要可靠就可以用的人,就是自陜西投降的陜軍殘部。一部分殘軍得以在魯軍效力,另一部分得到了田地,成了農夫。另有一部分則成為苦役,他們多是手上染過血的,或是性子裏,不喜歡受人約束,喜歡率性而為,快意恩仇。

這樣的人,在山東這個重視秩序,強調服從聽話的省份,自然過的不會如意。由河工轉為築路工,或在礦山做工,生計很艱難,條件也差。趙冠侯這句話等於開了口子,允許他們進入正式的山東武力序列,免去過去的罪責。

這些人,大多是拿楊玉竹當菩薩供的,能夠幫他們,也是楊玉竹的心願。只是她沒有什麽資格為手下求情,話只能藏在心裏,不敢說出來。這時不由一喜,擡頭道:“大帥,這話當真?我可以自己招人手?”

“當然,不過你在隊伍裏,情形自己最清楚。警查是紀律部隊,不比苦工。當苦力,只要好好幹活,沒事的時候罵娘沒有人去過問,如果看誰不順眼,還可以打一架。若是當了警查,可是不許罵人,更不許隨便打人,違反了規定,就不像工地上處置的那麽輕松,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我把醜話說在前面,你招來的人,自己管好他們,否則殺頭的時候,誰也幫不了你。”

楊玉竹擡頭的當口,正看到趙冠侯那精赤的上身,按說她也是走老了江湖見多識廣的女子,男人的身體,算不上什麽。可是就只一看那一身肌肉,她的心就莫名的一顫,臉上陣陣發燙,小聲叫了一聲。隨即連忙掩飾著方才的驚嚇與嬌羞

“啊……我……我明白的。我向大帥保證,他們肯定會服從管理。還有,這些被抓的人裏,也不都是外省人,也不都是歹徒。裏面也有山東本地人,或是早年移民來的老住戶,其中,也有一些是懂技術,會做工的,屬下覺得,還是該區別對待為好。”

這次山東的難民潮,固然有勢力從背後推動,同樣,也有地方上經濟不景氣的同時,捐稅絲毫不少的因素作祟。一方面是收入下降,另一方面,各省督軍為了養兵,於賦稅上不肯做絲毫的讓步。甚至於趁著年景不好,在鄉下大肆招兵。

這個時候招兵的費用,確實比平時降低了許多,可是養活這些士兵,同樣需要成本。先是大量擴軍,導致地方上青壯銳減,隨後又把養兵的費用攤派在轄地居民的頭上,這種雪上加霜的政策,對於民生無疑有著毀滅性的打擊。

工廠破產、商號倒閉,大批熟練工人找不到工作,只好加入了流亡大軍裏。他們雖然不具備那些歹徒的兇狠與剽悍,但是往往也有著起碼的紀律,再加上彼此守望相助,在公園或是粥棚附近,也能得到一席之地。

等到楊玉竹離開,蘇寒芝道:“我一看到這些難民,就想起了我爹。如果他老人家現在還活著,該有多好?往事不可追,但是津門的悲劇,不該在山東再次上演,我們得想想辦法……我知道,這可能要花很多錢,可是,只要能少死一些人,花一些錢,我認為也是值得的。我的版稅,可以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