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得道失道

“羌白的百姓,我就交給你們大荔縣負責了,再有兩天就要過年,這個時候移民,很有些難處。鄧軍門的難,我心裏有數,若有什麽我能幫的上的,只管開口,我鼎力相助。”

在趙冠侯對面的,是一位三十幾歲,相貌英武的武官,身上穿的並非共合軍裝,而是前金軍服,頂戴花翎朝珠俱全。舉止做派之間,也依舊是保持著前金習氣,見面先磕頭施參。稱呼趙冠侯也是爵帥,而不是稱其大帥,顯然還是把他當前金官員對待。

雖然舉止間透著守舊,但是對這名叫鄧九成的男子,趙冠侯並不敢小看。大荔能夠堅持到現在,沒落入救國君的手裏,此人的功勞得算最大。

他是大荔的民團頭領,其出身,乃是跟隨左季高征西的老湘軍後裔,在前金時代,因為辦團練有功,曾被賜四品頂戴。等到共合建立,他不忘舊主,辭官歸隱,不再過問世事。

鄧家在大荔是望族,既有家財也有人望,救國君一起,鄧九成就應大荔商會之邀出山,組建民團,購買槍械。郭劍上次攻打大荔,就是因為對上鄧九成,吃了大虧。

在關中之地,鄧九成堪稱能將,在地方上也有影響,乃至會門山堂裏,實際也有他一把交椅,算是黑白兩道通吃。對於這種大鄉紳,自然是能結交就不要得罪。

鄧九成頗為拘謹“下官在爵帥面前,不敢言難。卑職家祖上隨左侯征西,當時的條件也很艱難。但是湘軍子弟,最信一個挺字,文正公當初就講有十八路挺經。我們這些湘軍與文正公一樣,都可以挺。多難的處境,也不在乎。雖然救國君有十萬烏合,我大荔只有幾千團練,但是卑職早存與城池共存亡之心。他們若敢進犯大荔,卑職帶兵,與他們血戰到底,有死而已。再者看到羌白這副樣子,大荔的百姓也明白,城池一丟,是個什麽下場。也不只是大荔,整個關中自長安、羌白大火之後,不管救國君打到哪裏,老百姓都會咬緊牙關,全員上城跟他們死拼到底。不會再有一座城池開城迎賊,也不會再有人和他們合作!這些賊人,是在自取滅亡。”

“能挺固然是好,但是也要有資本才行,什麽都沒有,也是沒得挺的。光拼命不是辦法,還是得保住命。我安排一個步兵旅給你,也是湘人,大家老鄉,也好說話。多了不敢說,十天的軍糧,我可以撥給他們。再往後,餉道打通,錢糧就都方便了。”

鄧九成大喜“有一個旅在,就算十萬人都來,我也敢和他們見個高下了。多謝大帥,錢糧的事,您不用操心,鄧某情願毀家紓難,大荔縣裏,願意捐獻錢糧的人,也很多。”

“如此就要說一個謝字,我話說在前頭,所有的糧餉都是借,不是攤派。只要餉道打通,所費錢糧,我都會歸還,絕對不會短缺。”

“大帥為了保陜西打仗,還談啥借不借,我們自己臉上都沒光。看了羌白和長安的樣子,就連我們大荔有名的瓷公雞,這回都答應助餉了。大家都在怕,怕同樣的命運,落到自己頭上。”

長安,曾經陜西最富庶繁華之地,此時,已經成了一片鬼城。郭劍洗劫長安之夜,沒有一家大戶得以幸免,所有的商店都遭到洗劫,所有的大戶人家皆被亂軍掃蕩一空。

救國君撤退之後,由於原有的武裝被擊潰,城市處於群龍無首狀態,城裏的無賴、乞丐以及城外的流民外加敗退的潰兵,又對城市進行了新一輪的洗劫,這下,就連普通人家,也同樣要遭難。

在寒冷的冬日裏,長安的井裏,多了無數女子的屍體,樹上,也掛了不知多少佳麗。男子痛哭著,大喊著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在寒冷的街頭聲嘶力竭的長嚎。可是,這僅僅是噩夢的開始。

城裏的糧食,被郭劍部洗劫一空,外來的糧商不敢到長安附近交易,生怕再遇到某一支來歷不明的部隊,連命都丟掉。城裏的居民,大部分選擇了逃難。可是逃亡者,很快就發現,他們的求生之路並不安全。

散兵遊勇、強盜遊騎,以及在潼關戰敗的甘軍殘部。在每一個晚上,都會對難民發起襲擊,搜刮著他們僅存的銀子或是口糧,剝去他們的衣服,女子則肯定要受辱。

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沒有機會到達目的地,就被寒冷與饑餓奪去生命。其中大部分是陜西的殷實人家,或是擁有大片土地、商鋪的富翁。可是此時,已經和普通難民,沒有任何區別。

城裏的人,也沒好到哪去。他們通過一切辦法尋找食物,但是長安也被郭劍放了一把火,能找到的東西並不多。初時,人們吃老鼠,後來老鼠已經吃光,就只能翻垃圾。瘟疫隨之散布開來,對於留守者來說,染上瘟疫,並不一定是壞事,至少可以早一點離開人世,不至於再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