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南北合(下)

熱氣騰騰的紫銅火鍋內,肉湯翻滾,散發出濃濃的香氣,肥瘦適中的羊肉片,在鍋內一涮,隨即撈出,放到盛滿醬料的碗中蘸了,就著地道的二鍋頭,正是冬令時節,佐餐的佳肴。

侯興頗有些忐忑的看著趙冠侯“哥……你,你還能吃這個?你都侯爺了,在家裏不知道吃什麽上方玉食,估計頓頓飯沒有二十個菜不張嘴。到了家,我就能給你弄點這個……這,這還是兄弟沒能耐。”

侯興靠著趙冠侯的關系,已經坐到了津門巡警南段的一個分局長,於津門地面,已經從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混混,成了爺字號的人物。但是在趙冠侯面前,依舊膽怯,隨著自己位置的提高,對於這位兄長,反倒是越發的恐懼。

只有他進入這個圈子內,他才知道,趙冠侯的力量是何等的可怕。即使是最為頭疼的洋人案件,只要是有趙冠侯為自己寫一封信,發一個電報,領事館方面就會給自己面子,盡量爭取出一個可以交代下去的處理方案。

靠這個關系,他侯興在津門地面,甚至有了個不怕洋人侯鐵頭的美名,實際上,只有侯興自己知道,離開自己這位兄長的面子,洋人又怎麽肯賣人情?

乃至於遇到難以解決的大案之時,也是一份電報求援,或以指導,或派人親至,問題必能迎刃而解。正是靠著這份交情和關系,他侯興才能坐穩分局長的位置,就連巡警南段的局長,見了他都要給他點煙。

侯興現在住的,已經是一處頗為氣派的四合院,娶了一個殷實人家的閨女,那女人家裏是開糧行,很有些嫁妝。若是在小鞋坊做混混時,打死也不敢想,能娶到這樣的女人。

因為這些,他自覺虧欠趙冠侯太多,粉身碎骨,萬難以報。趙冠侯倒是很隨意“這就很好,這不愛吃,還吃什麽?想當初咱哥們在小鞋坊的時候,吃頓撈面條就算是改善生活,人不能忘本,有今天這日子,就得念佛了。能吃上涮肉,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趕緊坐下,一塊吃。家裏怎麽樣?咱的老弟兄混的怎麽樣,有什麽難處,跟我這說,我盡量給你辦。”

侯興搖搖頭“二哥幫忙的地方已經很多,可是不敢說有什麽難處,弟兄們都混的不錯。就像二哥說的,不管怎麽樣,也比當初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強太多了。大部分都在衙門裏補了警查名字,就算混街面的,現在都是個腳行頭,沒人敢惹,吃飯不成問題。”

“那就好。咱們出來混事,最終圖的,就是過上能吃飽飯,能吃上肉的日子,到了這一步,就算是混出來了。可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娶的新媳婦,念過洋書,家裏也算殷實,聽說開支很大,你養她養的起麽?”

這話說在侯興的軟肋,他尷尬的一笑“準是二蘭子嘴快,跟你說的,她打小就這毛病,你別理她。她嫂子也不是毫無節制,就是手比較松,我……我好歹也是分局長,也還能供的起。”

趙冠侯笑道:“也別光說供的起,總要是家裏有錢,男人才硬氣。她嫁你時,帶了不少嫁妝,爭論起來,總說自己是使自己的錢,這也不成話。這樣吧,我給你指條發財的路子走。”

他小聲說了幾句,侯興臉色大變,差點摔在地上。“搶銀號……這……這警查帶頭搶銀號,不沒了王法了?”

“鬧什麽,京城裏,第三鎮還是官軍呢,不照樣放槍搶商號。津門沒有駐軍,如果動手的話,就是張鎮方的衛隊。那幫人跟津門沒有淵源,手底下沒輕沒重,不知道幹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我跟大總統面前據理力爭,費了半天的勁,才同意由警查出面,代替軍隊放搶。你們好歹都是本鄉本土,手底下有分寸,只拿錢,不要命,也不至於禍害女人。這事,是個發財的買賣,咱們自己弟兄,我不讓你幹,讓誰幹?你要是真的不想幹,那我也不勉強,我只能讓我的衛隊來做了。”

京城裏,第三鎮奉令兵變,制造了一系列的惡性案件。士兵高喊著“袁宮保不要我們了,宮保要到南方去,我們要活路。”持槍襲擊商號、錢莊,秉承著放火不殺人,搶錢不害女人的原則,將數十家國人經營的商號鋪面席卷一空。比鄰的洋行,則紋絲不動。

這通打砸前後持續了三天,南方來的五名催駕代表下榻的賓館,也差點遭了兵火。五個人嚇的魂不附體,認同了袁慰亭一旦南下,北洋兵失去束縛,必然在北方胡作非為的說法,於南下就職的事有所松動。

這一事件的設計師趙冠侯則離開京城,準備回山東,火車先到津門拜訪舊交,順帶火上澆油,把事情鬧大。侯興當了分局長,耳目自是靈通“前兩天,京城裏放槍鬧兵變那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