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逍遙津

東安市場,肅王善耆在這裏辦了個戲樓,樓上讓給女客,樓下供男客用,首開京城男女混合看戲的先例。原本由山東供養的名角,有一部分回京開演。今天掛的戲是賀後罵殿,雖然是在眼下著不太平的時候,依舊是起滿坐滿,人聲鼎沸。

二樓的包間內,福子與趙冠侯同在包廂裏,眼前放著幾碟幹果,兩盤時鮮。福子隨手剝著,“大哥,您倒是看看,這趙光義夠有多可恨,奪了自己哥哥的江山不算,連人家的兒子都要害死,這還有沒有點骨肉之情了?”

“帝王之家,本就如此,為了一張寶座,父子成仇,兄弟相殘的事,可說屢見不鮮,趙家的事,也不足怪。自古來,一朝滅,一朝興,必然是要殺人的,其中最慘的,就是皇族。咱們只說本朝,當年揮師困汴梁的時候,那些大宋的宗室,是個什麽下場?這也不怪現在,一大幫人說要報仇,這只是改朝換代時,常見的事。”

福子點頭道:“我知道,現在的大金國,處處都嚷嚷著要殺絕旗人。也就是大哥那裏還不錯,旗人可以得一條活命。到了外省,不定什麽時候就遭了無妄之災,把腦袋搭進去。要我說,還得說大總管李連英聰明,不在租界待,卻往山東去,現在的山東,比租界還安全。”

“不好那麽講,他去的是青島普魯士租界。在那裏,我給他買了所房子,足夠他養老了。福子,我在那也給你和五爺買了房子,什麽時候有時間,去看看吧。”

福子苦笑兩聲“不了,我兒子在京裏,我放不下。不管怎麽著,我是他的額娘,不能丟下兒子,自己去逃清凈。我兒子在哪,我這個當額娘的就在哪,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會動地方。若是要殺,我就死在我兒子前面,讓他們先殺我,再殺我的骨肉。”

“敢?誰敢殺你,先問過我這個當大哥的!”

福子眼眶一紅“就像是鬧拳那時候一樣麽?”

“一樣。你叫我一聲大哥,我就認你這個妹妹,誰敢殺你,我不會答應的。京裏雖然是亂,但也不能無法無天,段香巖的拱衛軍,我還可以支的動。我給他發個話,讓他妥善保護好聖駕,絕對不讓萬歲受驚……”

趙冠侯斟酌了一下字句“福子,你聽我說。你是個很聰明的姑娘,應該可以看的出形勢。這次的情形,和當年鬧洪楊不同。洪楊那些人,不是成事的模樣,可是葛明黨,已經成了氣候,改朝換代,再所難免。京裏的老百姓,為什麽不像你們那麽怕?因為他們都相信,葛明黨是來救他們的,不是來殺他們的,都等著葛明黨來了之後過好日子,這跟當初逃長毛,可是截然不同的反應。你再看看下頭,多少人現在就把辮子剪了?朝廷,已經控制不住局面,民心向背,人力難挽。再者,葛明黨占的是東南餉源之地,我們沒有餉,財政維持不下去,就算是想打,也打不起不是?”

福子道:“哥,你這是替袁四來當說客?”

“不,我是替你來找出路的。袁慰亭不管怎麽樣,也是大金的臣子,與仲帥有舊,對於故人,能有個情面。江山給了他,完顏家還能享受好日子,可如果真到了葛明黨手裏……陜西舊事,難保不會重演。縱然性命可以保全,萬貫的家財,也沒辦法保障。”

福子忽然抓住趙冠侯的手,眼睛直盯著他“哥,我知道,事到如今,讓你唱一出大保國,那是強人所難,但是我想唱一出讓徐州。我信不過葛明黨,也信不過袁項城,五爺和他的過節,你是知道的,這要是交了權,還不是把刀把子遞到他手裏?要說信,我只信你。只有你,能保證我們娘幾個不受加害。非要禪位,我寧可讓仁兒把江山禪讓給你。由你來做這中國的皇帝,我們都聽你的。”

趙冠侯搖搖頭,將左手蓋在福子右手上,輕輕一推,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我現在,沒有這個力量,接受這麽貴重的禮物。如果我接受了禪位,等於是讓自己成為天下公敵,不但對我自身不利,對你們母子也不好。你放心吧,項城做事,也是要給下面的人看的。他如果言而無信,我第一個不會答應,將領裏,受過皇恩的很多,到時候一起說話,他也擔待不起。”

福子頗有些失望的收回了手“這麽說,就只能讓他得便宜了?”

“是便宜,還是火坑,現在還說不太好。國窮民敝,外面還有外債,這是個真正的爛攤子。如果我是項城,就算現在有人請我來當總統,我都不會當,拱手把江山讓給孫帝象。不管他做什麽,我就在下面負責罵他,等到他搞的一團糟時,我再出來。不管幹的好與不好,我都比孫帝象強。趁現在,盡早抽身,不是一件壞事。平心而論,我已經盡力給你們爭取優待了,如果有哪些條款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