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刺虎

雖然隨著魯軍南下,葛明形勢急轉直下,江寧得而復失,乃至整個東南戰場,都有可能受到威脅。可是揚州都督徐寶山的心情,卻格外的舒暢。他並不在意葛明失敗,就像他不會為葛明成功歡喜一樣,對他而言,這些都沒什麽意義,只有白鹽白銀才是真正有用的東西。

他心情好的原因在於,剛剛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讓他在道上大有面子。葛明紛起,四方動蕩,蘇北鹽城的緝私營趁機要挾士紳,以不能維持紀律相威脅,向士紳勒索錢糧酒肉。且胃口日大,漸難應付。

鹽城的士紳,沒辦法到揚州哭秦庭,徐寶山親自帶了一支人馬到鹽城,將緝私營繳械遣散,順便把這塊地盤納入自己控制之中。原屬淮安府的鹽城,暫時歸了揚州,變成揚州一塊飛地。

雖然鹽城地方小,也貧瘠,並沒有多少油水,但是有土斯有財,有一塊飛地,便多一塊收入。再者緝私營上百杆長短槍,於徐寶山來說,也是筆不小的收益。

他做私鹽生意,家中很闊,但由於大金朝廷嚴控軍火,加上他的風評不好,跟洋人交易很難。想要買槍炮,卻沒有多少門路。目前揚州編成兩鎮,號稱有兵兩萬,實際有兵也超過一萬人。槍彈兩缺,大部分士兵還在用刀矛,有上百條槍進帳總是好事。

更重要的是士紳們遇到困難,曉得找他徐寶山,而不是找江蘇都督程全德,證明他的名望比程全德要大,江湖人重名聲,徐老虎三個字叫的響亮,人自然就快意。揚州人上午皮包水,即使做了都督,規矩不改,上午照樣要泡在茶館裏,有公事也是到茶館裏來辦。

當了都督之後的徐寶山,也穿著一身西式軍裝,頭上戴的卻是一頂英雄巾,手上一尺二寸的灑金扇子張開,上面畫的是一副頂好的猛虎下山圖。雙手戴著十枚八錢一個的金戒指,每一個戒面都可以當印章來用,金光閃閃,格外耀眼。

他樣子生的俊,否則白寡婦又怎麽會被他迷的五迷三道,不但賠身子賠基業,最後連命都賠進去。眼下人到中年,依舊是個瀟灑倜儻的角色。不少鹽商人家年輕漂亮的姨太太,都心甘情願在香閨裏和徐司令探討一下人類起源等重大課題。

其身邊帶的親信將領,都是當初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幾個人坐在一起吃茶聊天,身後站二十幾個護兵,一如當初在碼頭上打天下時一樣。揚州鹽商富可敵國,結交官府往往也是敵體相待。但是只要見到徐都督,就得要緊著過來見禮磕頭說好話,等到他不耐煩的揮手,才如蒙大赦一樣離開。

他剛一坐下,茶博士就把上好的龍井泡上來,又連說著“都督真威風,印堂發亮,官符如火,依小的看,用不了多久,您就得當咱們江蘇全省的都督。”

“我當江蘇都督,那程德全幹什麽去?”

“讓他給您當參謀長,要不當個秘書。”

徐寶山哈哈一笑“你個小王八蛋懂的真多,前金的時候知道前金官制,現在葛明了,新官制張口就來。等我當了江蘇都督,你來當我的馬弁。”說著話隨手一丟,一塊銀角子就扔出去打賞。

其參謀長張作梅是衙門幕僚出身,頗有些謀略,等到夥計走了,他臉上帶著笑容,語氣卻很凝重“把山子,我們現在不能大意。第五鎮聽說已經快要把江寧那下來,趙冠侯不會放過咱們這麽個寶地,他要來,我們怎麽辦?”

“嚼蛆!人家說我們揚州是人揚虛子,一點小事,說的比天大,我不肯服。可是你老張就是個不打折扣的虛子,一個第五鎮,不得說項!趙冠侯怎麽樣,難道我怕他?他是禮字輩,我也是禮字輩,大家在門檻裏一般高低,他管不到我頭上。不要看他狠,我們也有上萬兄弟,不是好吃的軟柿子。淮上有幾十萬灶丁,惹急了我,一人發一根棍子,打也要把他打出揚州。當然,面子要做給他,大家都有落場勢就好。我已經預備了十個呱呱叫的清水貨,外加十萬兩銀子給他送過去,錢,女人,都給他了,他還要怎麽樣?大家做光棍的點到為止,要是不曉得進退,那就跟他幹一架,讓他知道厲害。”

揚州第一鎮第一協統制黃金標道:“老大說的是,老張,你想的多了。他終究是個北方人,再強也是流水,我們是石頭。流水可以走,石頭永遠在這。他再狠,也不能把鹽都奪過去,咱們只要控制著鹽場,最後就得是他低頭。”

幾名部下都笑道:“正是這個話。只要咱們把握著鹽場,任是誰,也得買我們的帳。他派了部下來怎麽樣,我們用金子,把他收買過來,讓他為我們辦事,不是很容易麽?”

徐寶山看看左右,頗為得意“老張,有一件事因為是門檻裏的人在辦,你是個空子,我沒有跟你說,現在告訴你也無妨。趙冠侯派來取揚州的是一個騎兵標,這事我知道,帶兵的軍官你當是誰,是山東的孫美瑤。這人我們以前打過交道,雖然不在門檻裏,但彼此算是極熟的朋友。我已經托人給他送了五十條黃魚,你說說看,他收了我的黃魚,會不會還來找我的麻煩?帶著騎兵來走個過場,然後就算了,等到他們一回山東,整個江蘇都是咱們的天下。他們拿下江寧,這是好消息,等他們走了,我們去,咱也過過兩江總督的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