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奏對

慈喜死後,隆玉占了慈寧宮,瑾妃則緊隨其後,占了永和宮,復形成兩宮並立的局面。只是這兩宮既缺乏才具,也缺乏手段,無論聲望與威信,都不能比當年那東西兩宮。

於朝臣之中,兩宮權威甚弱,壓不住北府醇王,只有承澤及小恭王等人,以兩宮為手段打擊北府。太後太妃,只不過是競爭中的工具,自身的權威不彰。

召見的地方,是在東暖閣,剛一進宮,小德張就迎出來,先給慶王請安,又喊一聲兄弟,與趙冠侯見禮。他如今已經是大總管,地位一如當日之李連英。

兩宮雖然權柄不重,但有名位在,他靠著隆玉,也能賣出些官職,或是為人開脫免罪,很是發了筆財。

趙冠侯進京之後,雖然沒去看他,卻給已經成為小德張外室的凝珠,送了一筆頗為可觀的銀兩。一有交情,二有銀子,小德張自然就傾向於趙冠侯一方。

因此兩人見面,寒暄沒幾句,小德張就道:“今個給兄弟道喜,兩宮召見,是好事情。到裏頭別害怕,該怎麽說就怎麽說,今天是您二位的起,北府幾位都不曾在,不用擔心有人打岔。”

隆玉與承灃爭權,也不是什麽秘密,今天秘密召見慶王翁婿,內中自然就有聯慶而牽醇之意。既要聯合,必有好處,這多半就是小德張所說的好處了。

等來到暖閣內,見兩道珠簾已經扯起來,隔絕了內外,不讓人看到裏面兩宮真容。趙冠侯與慶王按規矩行了禮,卻聽不到裏面的動靜,趙冠侯心內有氣,難不成先要給一個下馬威,跪著對話?

過了很有一陣,才聽到裏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賜……賜座!”

結巴?隨即趙冠侯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之前皇帝大行時見過,太後不結巴,那就是……緊張。這便明白了,剛才根本不是有意為難,而是太後實際上已經緊張的,忘了怎麽處置,到現在才剛醒過味來。

這也不奇怪,隆玉沒有過接見外臣,處理政務的經驗。慈喜死的太突然,之前又沒有栽培過這個外甥女,導致隆玉只能拼命效法自己的姨母,可是學的東西,就全不成樣。就像這秘密召見,本是個極為有效的手法,卻忽略了自己根本沒有和陌生男人交談的經歷。如果單純是慶王,兩下是親戚,倒是可以交談無礙。

趙冠侯是青年男子,她是孀居寡婦,更是個有名無實的皇後。等於是以閨閣之身,與個青年男子對答,心一想到這一層,就未免想著這種召見大為不妥。兩下說話是否應當,神思不屬,對答也就不流暢。

瑾妃在逃難路上見過趙冠侯,與十格格也說過話,賜婚的時候,還幫著翠玉及鳳芝布置過新房,倒是不怕生。可她這個太妃,又不好壓過太後,只好強忍著不說話。

小德張額頭上微微有些見汗,對於這個扶不起的阿鬥,心裏委實有些急,只好問道:“太後,您看要不要給慶王來一杯參茶?”

“啊……是。你這奴才真是的,人來了這麽半天,怎麽不給上茶,慶叔是咱們宗室裏的長輩,哪有這麽對待尊長的,快去!”

兩碗人參茶端上來,隆玉也總算把氣喘勻,問趙冠侯幾時到的京城,山東今年收成,河工,賦稅。幾個問題是早就想好的,君臣對答自如,她的心漸漸也就平穩下來,從初時的緊張,到漸漸恢復自如,開始隔著簾子端詳起外頭的趙冠侯。

兩人見過一面,但當時是天子駕崩,驚鴻一瞥。滿眼的寶石頂子還看不過來,哪還顧的上一個紅頂外臣?此時等於對面交涉,仔細看過去,卻見一個玉樹臨風,年輕英俊的男子,就在自己禦座之外,與自己只離一道珠簾,隆玉的心,竟是莫名的一緊。

他……好俊。

看著外面這位年輕英武的督撫,隆玉不由與當年的文祥、曾李左等人對比,最後在心裏浮現出的名字卻是:韓榮。雖然旗漢有差,但英武相貌更盛,兼之年少,兩下比較,此竟勝於彼。

當日慈喜身邊有韓榮保駕護持,自己憑什麽不能也有這麽一位有事負其勞的大臣?甚至於那些內帑,此時都已經不重要了。之前兩下的矛盾,主要是一個錢字,再有,就是小恭王以及大姐夫承澤等人的煽動。現在人在對面,她的心境竟是一變。

這樣一個人,比銀子更值得自己關注。左右有權在手,還怕弄不來銀子?反倒是現在,自己連一個督撫疆臣都掌握不住,才真的是無從籌款。若真弄反了他,那不就是一場大禍?

咳嗽兩聲,隆玉開口道:

“你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巡撫,這是朝廷的恩典,亦是國朝從未有先例的事,你要感恩,也要報恩。我和瑾太妃,都還記著你宣化救駕,關外建功的功勞,這次山東殺亂賊的事,做的也很好,這些功勞,我都記著。你看,朝廷還封了你一個世襲二等男,這叫與國同休的勛貴,只要有大金國一天,就有你家的俸祿爵位,這江山,等於也有了你的一份。你辦差事用心,就是給你自己家效力,這個關系,能明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