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顧命(第2/3頁)

他這話並不得體,但總算占個謙卑,若以皇帝而論,似有些無為而治的仁君氣象。但是趙冠侯得了福子告密,對他的話可信度大打折扣,並不多說話。

等將來到瀛台,皇後已經走了出來。看衣服可以認定其皇後身份,但是看相貌,讓人無法相信,這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這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相貌可以用醜陋來形容,後背還有一些駝。如果不是在皇宮大內出現,大概是沒人有興趣對她多看一眼的。

幾人下跪見禮,皇後問道:“嗣皇帝繼承的是誰?”

等明白嗣皇帝兼祧兩房,自己尊為太後之後,她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還好,總算是有著落了。”隨即身子向後一仰,直挺挺向後倒下去。

小德張及幾個太監就在她身後,他是有功夫的人,眼疾手快扶住隆玉,又連忙掐人中搶救,總算這口氣喘上來,卻只聽皇後叫了一聲“你坑的我好苦!”隨後就放聲大哭起來,雖然體統有失,但情意似乎不假,隨著這撕心裂肺的哭聲,群臣的悲傷情緒也被調動起來,跟著一起掉眼淚。

毓卿邊哭邊上前攙扶皇後“皇太後保重身體,一切以身體為上。”

小德張在皇後耳邊嘀咕兩句,隆玉連忙拉住毓卿的手“原來是十公主,總是聽太後提起,還是第一次見。我的命……跟你可是不能比。”

“太後節哀,還是先帶大家,去看看大行皇帝要緊。”

這是朝廷體制,不能更改,由皇後帶路,將眾人帶到停靈的地方。天佑帝臉上蓋著白綾,看不到臉色及五官,按說皇帝駕崩,必要瞻仰遺容。蓋上這白綾,就是不讓人看,聯系到之前就有謠言,皇帝食物中有硝粉,這白綾蓋的,頗讓人脊背發涼。

皇後不等眾臣工上前,就一指靈床“各位,就在幾筵前面行禮吧。”這是不許大家動白綾,眾人心中,疑慮更盛。但是這裏面,唯一有資格質疑的就是承灃,他又素來暗弱,這時更不可能出來說話,反倒是附和皇後“不錯,就在這行禮好了。”隨後帶頭磕頭,行三跪九叩禮,又揮手頓足的痛哭為禮制。

趙冠侯對於皇帝的死,毫無悲傷可言,但是他演技極佳,在一眾大臣裏,哭的最為傷心難過。哭聲把年老體衰的張香濤,心內有愧的袁慰亭全都壓了過去,儼然是天佑帝遺留的最後忠臣,忠心可昭日月的純臣。

等到這個流程走完,軍機大臣要返回值廬,趙冠侯也沒有留在這的道理,可是不等他走,李連英已經過來傳了口旨“老佛爺讓趙大人等一等,在偏殿裏候著,隨時可能有旨意。十主子在這,陪太後聊一陣子,這個時候,太後身邊也需要人。”

趙冠侯由兩個小太監領著,到了一處宮殿裏坐下,這裏很是僻靜,鮮少人行。兩個小太監送來些點心果子,由他在這坐等。按宮裏規矩,過了四點就要下錢糧,到時候出不去皇宮,大男人關在皇宮裏不成話。但是太後有這個旨意,是誰也沒有辦法的。

足到了夜裏九點鐘,太後忽然傳旨,宣他與毓卿同往東暖閣。等到了地方,見東暖閣內,跪著北府的三兄弟,以及慶王義匡、肅王善耆以及一幹親藩宗室。顯然,宮裏的禁令,在這個特殊的時期,終於做出了變更。

慈喜看看趙冠侯,示意他跪下,又將毓卿叫到自己身邊“現在在這的,都是我完顏氏自己人,我有一些話,當著外臣的面不方便說,在這裏,就沒必要顧忌。”

眾人偷眼看向趙冠侯,尋思著,這個漢人為什麽可以混到自己的隊伍裏,這又意味著什麽。

慈喜顯然也看出了眾人的疑惑“冠侯是義匡的女婿,老十是我認的義女,誰要是不認老十,誰就是不認我這個太皇太後。”

這句話,如同封門的斷龍石,將所有人的意見,都堵了回去,只能聽著太後發號施令。這位頑強的老婦人,眼睛裏依舊充滿了光芒,曾經的病痛隨著皇帝的死去,似乎已經蕩然無存。但是她的發言,卻讓所有人意識到,這種現象,實際只是假象,並不足恃。

“我的時間不會太多了,這本來就是不可瞞人之事,到了我這個歲數,就是頭疼腦熱,一樣很危險,何況這回折騰的這麽大。雖然用了太醫院的方子,但是也就是勉強維持。我這是把口外進貢來的一支千年老參吃了,才有這股子精神頭。可惜,那東西再也沒有了,所以有事有話,趁著現在我要交代。如今的局面很壞,即便是曾左等人在世,也想不到今天的亂局。外面有洋人,內裏有葛明黨,內外交攻,很難辦。但是再難辦,也得挺下去,這是咱們的江山。漢人想要把江山奪回去,我們不能隨他們的心意,得把這江山護住。老五的才具不足,你們得幫襯著他。濮偉,小一輩裏你腦子最活,只許你盡心輔弼,不許你爭權奪利,更不許你不尊敬你五叔。咱們金人的規矩,敬天法祖。誰若是三心二意,我大金列祖列宗在上看著,可不會饒恕不肖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