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樹大招風

酒席極是豐盛,氣氛也很熱鬧。汪士珍為人謙和,話說的不多,講話聲音也不高,但卻極有條理,頗有儒將氣質,讓人一見而不敢小視。段芝泉與馮玉璋兩人較之汪士珍則多了幾分鋒芒,段芝泉曾留學扶桑,對於扶桑陸軍的編制及將領頗為了解。談起扶桑鐵勒戰爭,便自口若懸河,介紹起各位將領的履歷出身,作戰特點。

馮玉璋與趙冠侯頗為熟悉,當日他的家眷也在劉家台遇襲,是被趙冠侯帶兵救出來的。所以兩人交情頗好,他知道段芝泉與趙冠侯有點心病,便在中間打著圓場,不讓兩人有什麽齟齬。

武人酒席,難免談兵,提起扶桑鐵勒大戰,馮玉璋道:“這次扶桑雖然能勝,卻也是慘勝,聽說旅順要塞之外,屍堆如山。乃木希典兩個兒子,都作為敢死隊員沖鋒,喪命於地雷之下。這一次雖然打了勝仗,也傷了元氣,接下來談判,倒是好談了。”

段芝泉笑道:“華甫,這話我倒是跟你看法不同,我看這一次,談起來會更難。扶桑人死了這麽多人,若是所得不能滿意,豈會跟咱們善罷甘休。恐怕交涉的時候他,他們要的利益會更多,我們若是不能讓扶桑人滿意,這關外三省,還是很難得到手中。”

趙冠侯笑道:“段兄,這話也有你這麽一說。扶桑人小氣的很,既然進了口的食,不會那麽容易吐出來。可是,若是因此就說他們能要的更多,我看也未必。這一次構兵,扶桑人的艦隊基本已經打光,能出海的戰艦十不余一,陸軍精銳元氣大損,論控制能力,原不如鐵勒。我們在關外收買了大批紅胡子,若是扶桑人不交還三省,我就讓紅胡子天天鬧騰他,看他怎麽待的住。”

他又道:“我與海翁商定,在關外移民之舉,也是為了保境守土。所想的固本培元之計。只要我們在關外有人有錢,有一支足以自保的強兵,就可以守住疆土。不管是扶桑人,還是鐵勒人,全都不是什麽好人。守自己的地盤,指望外人是不成的,最後還是要靠自己。短時間內,扶桑無力插手關外,但能不能抓住這幾年時間,就要看地方官的本領了。”

段芝泉點頭道:“這話沒錯,我們不能全看別人有多慘,還是要看自己的實力有多強。打鐵終需自身硬,若是自己的根基不牢,任是外人如何倒黴,我們也只能看笑話,卻不能得便宜。像冠侯老弟這樣,打牢根基,埋下暗棋,讓洋人不能稱心如意,才是個正道。老弟年紀雖輕,帶兵打仗,卻是勝過我們這幾個人。這次在關外,打的真漂亮,愚兄敬你一杯。”

以他的級別和與袁慰亭的親信程度,並沒有多少機密是他不能看的,趙冠侯在關外的作為,他完全清楚。對於其擊破陶克陶亥以及掃蕩鐵勒兵站、倉庫的武功也自欽佩的很,神色間極是和藹,絲毫沒有為著當初炮營的事見怪的意思。

汪士珍也道:“關外為我大金龍興之地,不能落入靼虜之手。冠侯於關外之舉,堪稱只手補天。有你這樣的大才來幫助練兵,咱們北洋這六鎮大兵,必可練成。有這六鎮精銳在手,列強對咱們都得刮目相看,不敢小看咱們。”

馮玉璋道:“練兵自然是好,但是練兵先得有餉。說一句不好聽的,現在朝廷財政枯竭,要是款項不能足數,我看這兵,也不好練。”

袁慰亭笑道:“華甫,這一層你就不用想了,我只要在這個位子上,總要把大家的難處想的周全。軍餉的事再難,也由我來承擔。你們只管用心做事,籌款的事,我來做。”

他這個態度拿出來,極有大家長的風範,幾位軍官自然對他既敬且愛,紛紛舉杯致謝。這頓酒,足喝到十點鐘過了才散。趙冠侯想要走,卻有丫頭出來,說是大太太有請,只好又和袁慰亭一起到內宅去見沈金英。段芝泉回了自己的住處,他心腹的幕僚徐又錚正在書房裏等待。見他回來,立即起身迎接。

“段公,酒席如何?”

這一次練兵的說貼,就出自徐又錚的手筆,段芝泉因此說貼得了袁慰亭的嘉獎,對徐又錚視為今之孔明。因此與他說話,也無隱瞞,搖頭道:

“老樣子,大家喝酒吹牛,互相拍馬,沒有多少有用的話。散了席,大太太派了丫頭過來,讓她兄弟陪她去說家常。結拜姐弟,哪有那麽多家常話說,無非就是借此機會,給她這個兄弟揄揚,告訴我們這幫人,不要欺負她兄弟年紀輕,資歷淺。幹的好,不如靠山好,有大太太的關系在,他就是黃馬褂護身,誰也搶不去他的位子。原本以為,他該是在關外做個官,沒想到,回來的正是時候,這次練新軍,第五鎮他是坐穩了。”

段芝泉邊說邊坐到太師椅上,語氣裏帶了幾分不滿“二十幾歲的後生,只在武備學堂進過幾個月的學,不說到海外去學軍事,反倒是直接就委以重任,統帶一鎮。六鎮新軍,是咱們北洋的精華,委托這種人做統制,不是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