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帝國良知(第2/3頁)

幾名學生心知,恩師現在的治政方針是理清國內積弊,整肅吏治。先把國內的官場風氣恢復正常之後,再行考慮振作圖強,與外人交涉。在這之前,他是刻意避免與洋人交惡的。

翟鴻機眼裏,袁慰亭把聖駕請到山東,後其行為與董卓曹操無異。且自從袁慰亭任直督以來,對自己部下大加保舉,北方五省的巡撫,基本都是袁慰亭的親信好友,或是幕僚。一幹武將部下,也隨保隨升,皆授高位,儼然有尾大不掉之勢。翟鴻機對他,已是不得不除的態度。

要除掉他的第一步,就是限制其發展,不能讓北洋武人在朝廷裏繼續得到權柄。

東三省設督廢將軍,顯然是沖著鐵勒而來,此議一成,說不定關外又要打仗。朝廷只有武衛軍可用,一旦開戰,北洋武將必然得功,新軍必然被重用,那就破壞了恩師的整體布局。

再說,徐菊人在翟鴻機眼裏,只能算是個士林後學末進,連考官都不曾放過的人,根本不入法眼。讓他當東三省總督,也與其身份才具不合。

可是韓榮這個時候保舉,老太後多半是要恩準的,懿旨既下,便無可更改,這也就難怪翟鴻機心中不滿。

另有乖覺的學生,也知恩師心中,實際另有一層怒意,卻不便宣諸於口。韓榮一死,掌樞之位空置,翟鴻機屬意的樞臣,是東閣大學士昆崗。

此人亦是宗室,又是韓榮的親戚,身份足以掌樞。此人雖無才具,但有操守,不肯貪臟受賄,且性情軟弱,沒有決斷,簾眷也很差。若此人為掌樞大臣,則翟鴻機完全可以左右其決定,無樞臣之名,但有樞臣之實,大權便歸於己手。

可是現在從宮裏得到消息,韓榮上折保舉的是慶王義匡。此人是袁慰亭恩主,既為樞臣,翟鴻機的日子就有的難過,恩師發怒,也在情理之中。

“銀子,什麽都是銀子,連三省總督,都可以因為銀子而運做,你們且說,這天下還有救麽?北洋初設之時,為富國強兵計,可如今,則成了禍國殃民之地,若不能將他們予以鏟除,這整肅吏治四字,就無從談起。”

“恩師,要碰他們,怕是不容易吧?現在袁慰亭簾眷既厚,趙冠侯的簾眷也很優隆,在京裏辦警查學藝所,太後總有賞賜下來。現在以白簡參奏,怕是碰不動他。”

“要動袁慰亭,必先除趙冠侯,這是必然之事。一個未曾進過學的,居然兼署藩臬,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他現在所仗者,無非是辦新軍,可是我大金要想振作,絕不能只靠著兵。最重要的,是要行新法,推行新政。這是文人的事,武將插不上手,他這個沒進過學的,就說不上話了。官報之事,你們商定的如何?”

幾名學生對望一眼“恩師,朝廷以前辦過幾次官報,總是不成功。概因官報涉及輿論,所關非細。一旦所托非人,恐遭來災禍……汪康年身上,還有康黨嫌疑……”

翟鴻機一揮手“怕什麽?現在的朝廷,已不是當日變法之時的朝廷了。就連維新黨人,也可以得到赦免,嫌疑就更不必怕。你們只管放手去做,萬事有我。報紙一成,第一件事,就要把他們報效銀兩的事刊出,形成輿論之後,我倒要看看,太後還怎麽保他們。不管是韓榮也好,還是慶邸,都是這個國家的蠹蟲。不除去他們,這個天下就沒辦法振作。或許,這個過程會很痛苦,但是不經歷這種痛苦,我們的國家也就沒辦法獲得新生。刮骨療毒之痛,總是要經受一番,否則這毒,又怎麽去的幹凈?”

一名學生道:“恩師,弟子聽聞,鐵勒人又在挑動外柔然叛亂,此時若是我們剪除有軍功的大臣,似乎於國不利。”

“不然,外柔然的叛匪,只是小患,袁某才是心腹大患。大患不除,則小患難平。外柔然也好,東三省也好,至多是傷殘肢體,可是我們自己如果不能清理掉內部的奸黨,那就如同人腹心病變,有性命之憂。”

他略一停頓,又道:“老佛爺的壽日將到,你們且看,到時候山東、北洋必以厚幣報效,以求太後一笑。而這厚幣,則是來自民脂民膏。百姓本以疲敝,復又攤派加征,又要應付這些開支,他們又怎麽會不恨朝廷,這個天下又怎麽會好?欲強國,必先強官,欲強官,必先治吏。而要治吏,必須要加強監督,讓他們頭上有眼睛看著,身後有鞭子抽著,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用心做事。朝廷裏,再不能像過去那樣,由著一般顢頇之徒,任意妄為。”

幾名弟子心知,他說的顢頇之徒,多半連太後都包含在內。恩師在走一條異常危險之路,他提議的興辦新聞紙,引進輿論監督,嚴查吏治,無一不是與整個天下的官吏為敵。路上布滿荊棘,稍一不慎,怕是就會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