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風起遼東

京城裏的警務不比山東,雖然有善耆一個親王,趙冠侯一個精通後世警查技能的老手,工作上也難以推行。歸根到底,就是京城裏的旗人大爺,遠比山東多的多。

在山東,他們用警查是從軍隊裏先挑,後從普通百姓中招募。而京城裏,先是警員來源,就遠不如山東出色。隨即又補充進太多旗人,內中還有不少是有八行,托關系來的,進隊伍只想混份祿米,不想著幹活。

這些旗人的生計雖然大多為難,但是依舊保持著那份架子。讓他們挎著刀,提著棒子上街巡邏,又或是對人賠笑臉,不笑不說話,罵不許還口,那真比殺了他們都難。再說這幹人多是有芙蓉癖的,到了時間就要吃煙,每天沒幾個小時可以工作,警風警紀難以要求,是以對他們的訓練成效不大,進展緩慢。

趙冠侯這個幫辦,因為是副職,反倒脫了責任,善耆這個總辦,卻落得裏外不是人。上朝要被太後責問進展,宗室之中,又說他埋汰旗人,不當為人子,直讓他氣的幾欲吐血。

除此以外,他另有一樁事,也得罪了不少人。他的府邸在之前的拳亂中被燒,慈喜為了填補他的虧空,特意委了他做崇文門稅監。這是老年間就留下來的肥缺,每年進帳幾十萬銀子不費氣力。可是善耆卻不肯貪錢,反倒是清查積弊,將下面經手人的份子都挖出來,準備著上繳國庫。

這一來,那些大臣皆對他有不滿之意,這個差事每人只能當一年,今年他這樣一搞,明年又有誰來接任?是以朝廷中怨聲載道,原本在山東行之有效的德政,在京城,反倒是有些推行不開。

除警隊以外,又效法山東設立消防隊,向洋行購買“洋龍”,又有水車等物,進行訓練,應對火險。這原本也是極好的事,可是善耆卻在購買水龍之余,另從普魯士洋行購了五十杆滑膛槍,作為消防隊的配備裝備。初一十五訓練,不是打鴿子,就是打鳥,再不就是打兔子。

這消息一傳到趙冠侯耳內,他就決定,自己怕是不能和善一再合作了。他搞這消防隊的用心,絕對不是那麽單純,自己再跟他混下去,有被拖下水的嫌疑。此時正好接近八月十五,他索性告個價,只留著高升看宅子,自己帶上翠玉與鳳芝,乘火車直接奔了津門。

故地重遊,姜鳳芝自是格外興奮。三人先是去看望了李榮慶,在李家坐了一陣,問了問津門的情勢。

自從袁慰亭任直督,洋人交出管理權之後,津門的情形漸漸好轉,逐漸恢復了四方通衢碼頭的活力。各方行商紛至沓來,依舊是個水旱大碼頭。

混混們的日子比之過去要難過的多了,袁慰亭身為直督,手握生殺大權,又有剿辦拳匪這個招牌,一言幾可決人生死。像李榮慶這些大混混,也只能低頭做人,侯興等依附於李氏尚且能生存,大多數的混混,卻只能想辦法自謀生路,或是暫且蟄伏,以待時機。

另一個變化,是衙役們改為了警查,且有軍法管束,不敢胡作非為,市面秩序為之一振。有著過去津門都統衙門的底子在,市民漸可安居,商業可以正常運行,城市就能維持。最後一者,就是道上變的幹凈,路上無有泄物,空氣變的清新,也是一件難得善舉。

趙冠侯給侯興寫了封八行,讓他帶著一幹舊弟兄去投袁慰亭,有這八行在,當個巡警不過指顧間事。混混成了巡捕,不但有了收入,面子上亦無大損,總歸還是混街面,做本行生意而已。

三人從李家告辭而出,又坐著洋車四處采購,等到出來時,姜鳳芝懷裏抱了兩個大袋子,各色雜貨買了一堆,嘴裏還叼著個四遠香的玫瑰月餅。她一聲寧綢旗袍,外面套著洋綢坎肩,這種富家太太裝束,口內叼月餅的形象,讓無數路人側目。

翠玉輕輕一拽她的胳膊“你趕緊把月餅吐了,讓人看見了笑話你。”

鳳芝將月餅放到手上“你不知道,我過去啊,最喜歡吃四遠香的月餅。可是它太貴,我們得算計著吃,我當時就想啊,要是有一天,這月餅管夠,敞開隨便吃了,我就算過上好日子了。我現在有這好日子了,可不就得吃個夠麽。誰愛看誰看,我不怕,師弟,你說對吧?”

趙冠侯無奈地接過她手裏的袋子“我就該拿個筐,把你扣裏頭。一點老實氣沒有,跟寒芝姐學學,穩當點。”

“才不呢,跟她學就跟她一樣了,那你就光想著她,想不起來我。我就是跟她不一樣,你才能記得我。我還想快點給你生個孩子,也像毓卿姐那樣,多好。也能聽你喊一句,保大人不保孩子,死了都值。”

毓卿的生產頗為兇險,生時竟是難產,她聲嘶力竭的喊著保孩子,可是蘇寒芝卻以女主人的身份,命令必須保大人。最後還是虧著開教會醫院的內森夫人幫著接生,算是母女平安。美中不足者,生的是個女兒,讓毓卿心裏不是很舒服,來的幾封信裏,也很有些傷心難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