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日落紫禁城(上)(第2/3頁)

任何的善意,都不能阻止聯軍的軍靴,而本該守衛京畿的軍隊,卻已經不聽調度。後軍的人馬奉令出城防衛,因為沒有地圖,不知道該去哪裏,轉了一圈不得要領,又轉了回來。處於巨大壓力之下的後軍,開始瘋狂的洗劫著京城裏的大宅門,搶奪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財寶金銀,董五星不但不加以約束,反而主動派親軍參與。

韓榮的武衛中軍試圖攔截,反倒是差點遭到亂軍攻擊,他親自帶了頂馬前往,殺了幾十顆人頭,卻也無助於穩定局面。而加入這種打搶隊伍的,還有飛虎團。

他們進京之後,錢糧全賴官府調撥,眼看官府對於供應逐漸短少,又不準他們攻殺洋人,意識到大難將至,不少人開始加入搶劫者的行列,在發上一筆財之後,自德勝門出城,逃之夭夭。

京城裏家家閉戶,人人自危,一些謠言,也在京城裏散布者。諸如洋人已經打到了城外,旦夕間就要破城。又或者說,洋人已經把京城圍了,出城也會被捉住。總之,與之前所有的謠言,都是飛虎團把洋人殺光了一樣,現在的謠言全都是一邊倒的,改為洋人取得全面勝利,京城危在旦夕。

樂壽堂內,依舊是韓榮獨對,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差,看來那棵關外人參,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慈喜也知道,軍事上接連敗北,韓榮勞心勞神,就算是好人,在這種打擊下也會病倒,何況他本就病體沉重,這下就更是雪上加霜,自己卻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了。

天佑帝坐在一旁,面無表情,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珍妃已經被二總管推入井裏淹死,自己卻連為她說話討情的膽量都沒有,乃至想說話時,木已成舟。家尚如此,何況於國,自己這個皇帝,又能濟的了什麽事,一切……都隨他去吧。

他在恍惚間,幾乎以為自己在做一場夢,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虛幻,那麽不真實。莫名其妙的宣戰列強,接著就被人家一路打到了京城,自己的女人要被推入井內淹死,接下來,又要幹什麽?

慈喜連喊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看他恍惚的樣子,慈喜卻也沒責怪。她也知道,自己淹死珍妃的事,讓母子兩有些緩和的關系,再次降入冰點。但是,珍妃不死,就可能攛掇皇帝利用這次機會,借洋人的勢力復辟。是以要麽珍妃死,要麽皇帝和珍妃一起死,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選擇而已,皇帝大概是不會明白這一切的。

這個時候她必須和天子保持一個母慈子孝的外部形象,這樣才能把戰敗的責任推卸開,有天子擋在前面,將來懲辦禍首,就沒人能怪到太後頭上。是以,她不會在這個時候見怪,反倒是以慈母的口吻,嘆了一口氣

“唉,這話怎麽說的,皇帝年紀小,還沒經歷過這個。不像我,當初跟先帝爺北狩過一回,好歹知道是怎麽回事,可憐的皇帝,怎麽年輕輕的,就也得遭這個罪,這讓我將來,又有什麽臉去見祖宗。”

她說著話,竟是有了幾分悲傷的情緒,老淚橫流,韓榮跪倒在地,磕頭不止“老佛爺,您千萬不要這麽說。如今的局面,皆是端、莊兩府、剛烈、徐同,這些人鬧出來的。如果沒有他們蒙蔽聖聰,誇耀飛虎團邪術,絕不至於有今日的局面。今日之事過在彼輩,不在老佛爺。”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徐同的家,聽說被飛虎團抄了?大師兄還把他從端王府拉出去,當街斥罵?他是大阿哥的師傅,一幫子平民也敢罵他,這已經沒了王法,形同叛逆。可是外人怎麽知道,飛虎團跋扈至此,只當朝廷和他們是一頭的,我這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冤枉。”

天佑帝見慈喜啼哭,又覺得有些不忍,他本就是優柔寡斷,臨事不決的性子,此時竟又有些憐憫起來。開口問道:“韓榮,洋人的情形怎麽樣?”

“洋兵……已經到了城外,正在安炮,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開炮攻城了。今晚上,可能紫禁城這邊也會有動靜,萬歲勿驚。洋人的炮打不了這麽遠,進不了咱的內城。”

慈喜問道:“你估摸著,咱們能守幾天?”

“這……奴才不好說,也不敢說。”韓榮摘下頂子,磕頭不止“奴才手下,只有山東人馬可用,其他的要麽不能戰,要麽不奉調。可是這山東兵……”

“這幾營山東兵不能動。”慈喜一句話就封死了韓榮的請求“趙冠侯還是沒有消息麽?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但願他什麽事沒有,否則,國朝就又折了根棟梁。他留下的兵算是頂了大用,正因為有他的兵在,城裏面才不至於鬧的不成話,那些個心懷鬼胎之人,才沒做出什麽天佛不容的事情。我不該讓他去河西務送死的,可惜了一個忠臣。這幾營兵是保駕的,絕不能挪動,到了必要時候,我們手裏得有兵在,你懂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