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生之路(下)

趙冠侯猛然起身,迅速的穿著衣服同時問道:“怎麽回事?拳民來攻打火車了?”

“那倒沒有,是很多人要求提前上車,要到車上避禍,有窮人,有商人,人來的太多,很難阻攔。趕快過去看看,不然的話,咱自己的人就不好上車了。”

趙冠侯飛馬趕到老龍頭時,見這裏已經是人山人海,比之自己到站那天,還要熱鬧幾倍。從天津外發的列車,早在他來的那天已經停運了,而船運則停的更早。這就意味著老百姓想要離開津門,要麽就得選擇充滿危險的馬車或步行,要麽就只能搭乘這趟列車。

雖然再三囑咐過要保守秘密,但事實上,讓這些百姓守住秘密,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不管是出於興奮還是炫耀,他們還是在得到姜不倒的回應之後,在親朋裏宣揚著自己得到了免費前往山東的機會。

不患貧而患不均,加之這些離開的人,有意無意的把局勢說的十分危險,原本不想走的人,也被他們說的心活,盤算著逃難。本著法不責眾,幫誰都是幫,或是沾親帶故等等想法,越來越多的民眾前往老龍頭,要求享受同等的待遇。

王德賢的一營人馬雖然荷槍實彈,可是根本彈壓不住。幸虧四營部隊陸續趕到,趙冠侯一聲令下,朝天上放了一排槍,才算壓住了場子。

“聽著,所有人退後,新軍家屬先上車!如果有人搶新軍家屬的先,不分中外,一律擊斃!”

趙冠侯這話先是用漢語喊,後用阿爾比昂文喊出來,一些高鼻藍眼的洋人,本也仗著友邦人士的身份,想要先進去求個活路。不想剛一動,就有幾杆槍瞄過來,絲毫沒有容情的意思,加之最近飛虎團鬧的兇,他們也沒辦法確認這裏面誰是拳民,當先便不敢硬沖。

新軍的家屬都在上車前進行了登記,按著花名冊點名上車,沒來的,也必須留出座位。這一舉動,也就自然遭到一些人的不滿,不少人在人群裏喊著“這不公道!他們沒來,憑什麽還給他們留座?現在是逃命的時候,誰趕上是誰的。”

趙冠侯點點頭,朝人群裏說道:“這個人說的很有道理,所有認同他說法的人,現在就可以滾了。我這趟車,不拉這麽懂道理的人。弟兄們,把槍都給我舉起來,咱的家屬先上車,然後是洋人,再後面是商人,這些人都有車票。沒車票的最後上,趕哪是哪。誰敢往上搶,就給我打,出多少人命,我擔著!”

他這種高壓姿態擺出來,等待上車的百姓就算有微詞,也不敢再說。人無頭不走,他們中並沒有所謂的首領,也就形不成力量,不具備和趙冠侯叫板談判的能力,只好轉去求那些軍屬。

新軍家屬有老有少,有婦孺也有一些是兄弟子侄。幾十名紅燈照成員也在裏面,她們是一些很本分的女子,因為湊熱鬧加入了紅燈照,可是對於跟洋人打仗,還是從心裏發虛。新軍的人一提親,她們也就點了頭,也就因此獲得了登車的資格。

那些買不起車票的,就只好求著這些家屬“帶我們上去,我們只要是親戚,那就也能算是家屬,求求您發發慈悲……不帶我們,把我們家丫頭帶上也成,讓她給您家當個童養媳,給她留個活路吧……”

哭聲、哀告聲,由小漸漸變大,逐漸在整個車站彌漫開來。下跪的、磕頭的越來越多,災荒年月典妻賣子,尚且要一口袋幹糧,這時卻是不要分文,只求能帶上車,求個活命的機會。

一些新軍的家屬被求的心軟,不忍心推開那硬塞到自己手裏的臟手,猶豫著“我們的口糧也不富裕……”可是依舊拉著人向前走。不過他們每當收下一個人,就會有幾十雙手伸過來,求他們多帶走幾個。

鄒秀榮心善,一口氣帶了近五十個男孩女孩,連老弱婦孺竟是過了百。如果她不是趙冠侯的二嫂,多半就要被士兵攔下來,自己都上不去車。饒是如此,被扔下的人還是很多。

那些被自己的家人硬塞到陌生人手裏的男孩女孩或是大姑娘,沒幾個願意離開自己的家人。一邊走,一邊回頭喊著爹或者娘。而他們的家人,卻拼命的揮著手,以近似於呵斥的口吻斥責著

“別回頭!快點走,快點上車去!快走,別磨蹭!”

毓卿的眼睛有些發紅,拽了拽趙冠侯的衣服,後者卻搖搖頭“慈不掌兵,這個時候心一軟,事情就沒法做了。一趟車終究拉不開這麽多人,就算加上豐祿給咱掛的那幾節車皮,也沒什麽用。再說你也懂得這裏的關系,他撥下這幾節車皮,裏面必然有一節是裝他私人的東西,那些家眷得占一節專車,不能占。”

“憑什麽不能!”毓卿一咬牙“這個主我做了,這節車廂裏上人。他的家眷,跟新軍家眷一樣,按男女分乘車廂,與人混坐。把她的家小,跟新軍官眷家小同車也算不辱沒他喜塔臘氏的身份,看他還有什麽話說。他有什麽不滿意的,直接找我,我候著。他那些大行李,放到煤車上去,騰出來的地方裝人,現在能多走一個是一個。仗一打起來,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還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