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津門拳亂(二)(第2/3頁)

趙冠侯這時才知,為什麽一路上拳民對自己怒目而視,原來是因為自己見他們不曾下馬。若不是自己身帶護兵,怕是就要有人以刀劍相向。他眉頭緊鎖,

“老軍門,豐制軍怎麽會受了這幹神棍的愚弄?在山東,我們把趙老祝、朱紅登一幹人盡數誅滅,怎麽不見他們仙法神通。這已經戳破的西洋景,也能唬人?”

程功亭搖搖頭“冠侯,這倒也不能都怪制軍。飛虎團的背後,是有靠山的。在京裏,端、莊二邸率先設壇,現在聽說,連六部大堂裏也要設壇。京城裏,武衛後軍的董五星,與團民一個鼻孔出氣,官兵團匪互為表裏。咱們津門的情形,也不怎麽好。團民初入直隸時,藩司廷傑主剿,臬司廷雍主撫,結果奏折上報,廷傑內調,廷雍則以臬司兼領藩司。上意如此,臣工若何?制軍若不肯順應上意,這位子,怕也難保。只是,他老人家做事,也忒糊塗了些。”

本來他是豐祿下屬,不該妄議上官,只是今天情形,他若不是遇到趙冠侯,輕者被折威風,重者便有遇害危險,一些話也就敢說出來。

“現在津門被這幹人鬧的烏煙瘴氣,男子入飛虎團,女子入紅燈照。張德成本系無賴,曹福田則為遊勇,這兩人的底細我自知曉,居然信他們有神通,這不是天大的笑話?自古以來,未聞有因術成事者,何況連術都是假的,更不能信。紅燈照的女首領,那個號稱黃蓮聖母的,乃是侯家後的土昌,這等人現在可以到總督衙門裏,與制台平起平坐,一幹女子揚言,施展神通到海外去殺洋人。這等瘋話都說的出來,亦有人信,這天下便難太平。”

“那這幹人與老軍門為難,又是為著什麽,只為了不曾下馬?”

程功亭苦笑道:“那倒不是,我們兩下,是確實有過節。老夫守衛津門,有保護沿途鐵路之責,團民破壞鐵路,損毀線杆,老夫自不能坐視。兩下交涉未果,我便命令開槍,打死打傷團民數百人,這便是他們恨我的原因之一。前者他們想燒掉老龍頭火車站,又被我派兵開槍轟擊,心裏就恨透了我。現在在津門已經傳開,要想殺盡洋人,就要老夫及兩名部下的首級才行。是以今天他們的話,並非虛言恫嚇,老夫若是走避不及,怕也步了楊福同的後塵。”

趙冠侯道:“殺盡洋人?聽這話頭,他們是要對所有洋人下手,而不分國別,他們可曾到紫竹林去鬧?”

“怎麽不曾去?只是紫竹林戒備森嚴,洋兵日多,飛虎團也占不到什麽便宜。他們倒也識得厲害,沒敢動手。可是華界之內,洋人也不敢隨意行動。事實上,不單是洋人,就連稍微與洋人沾點關系的,也都深恐不能保全首領。津門之內,已經人人自危,不知何時就會被害。程某身為武人,上不能衛國,下不能保民,實在愧對津門父老。於內固然不能制拳匪,於外亦不能制洋兵。不久前,各國組建了一支軍隊,說是要進京保護使館,通過楊村時,我派人交涉,洋人並不肯聽。我若戰,並無旨意,若放,則有失職責,各中難處,外人難以體會。冠侯這次進京還請代我向大帥說明情形,請大帥早做定奪,若是覺得程某無能,早日換將,程某也樂得早脫這是非之地。”

趙冠侯朝程功亭一拱手“軍門的困境,下官也能明了,大家都是武人,人不親義親,義不親號褂子親。彼此之間,守望相助是本分。大帥那裏,卑職自會分說軍門難處,只是我人微言輕,說了也未必有用。眼下,卑職倒是覺得,軍門需要小心提防,仔細著拳匪的暗算。他們白日裏就敢持刀殺官,我怕是早晚要對軍門的家眷不利。卑職在老龍頭停了一列火車,專為接軍中家眷而來,軍門若是不棄,可將寶眷先送到山東。等到風平浪靜之後,再接回來也不晚。”

程功亭先道了聲謝,隨後道:“多謝冠侯你的好意,只是這事萬不可行。眼下津門局勢緊張,津門本就民氣浮躁,喜為大言。現又有飛虎團、紅燈照,挑動是非,洋人於大沽口陳列兵船,依我看來,若不早加處置,兵禍只在旦夕之間。若是戰事一起,團民是指望不上的,還是要我們這些軍人拱衛京畿,護衛兩宮。我軍器械不如人,戰技不如人,所憑借者,只有士氣二字而已。我身為主將,自當與士卒同甘共苦,若是我先送走了家眷,部下又做何想?依我想來,拳匪還不敢對我的家小不利,畢竟老夫手上,還有這幾十營兵將,他們自己也得掂掂分量。”

他心意已決,趙冠侯再說,也無法動搖。他邀請趙冠侯過來,主要就是答謝他的幫助,也是提醒他,如今津門團民勢大,不可一味硬碰,否則得咎端、莊二王,非但無助於局勢,反會損害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