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保舉

轉過天來,得到交涉失敗消息的端王,早早的便到西苑遞了牌子,等在樂壽堂見了太後,便開始數落著趙冠侯的不是。

“老佛爺,奴才以為,此人必須重辦,否則下面的人,就沒了規矩。區區一個二品官,在事務衙門也只是個章京,就敢和洋人撂臉子,聽說還動了洋槍,這是要瘋。要是不辦了他,其他的大臣有樣學樣,咱們就沒有辦法約束了。原本還指望著洋人交還康、梁、王小航等人,這下都被他攪黃了。奴才以為,此人絕不可姑息。”

慈喜對於這個侄子兼外甥女婿並不喜歡,包括端郡王的父親老惇王,也是讓慈喜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的人物。恨屋及烏,對他說的話,也根本不信。

她心裏有數,人犯是絕對要不回來的,辦交涉若是能要回康梁,那才是胡言亂語。單是入了教的教民,犯了事,地方官府便無力約束,何況是已經上了洋人的船。梁任公躲在扶桑人的使館裏,那裏還住著扶桑的前首相,易地而處,大金也不會交人,是以這個交涉,她也沒想過會成。

之所以要派人去,實際就是要試探一下,洋人對待皇帝的態度,慶邸那邊,連夜送來了消息,說是洋人拒絕了大金提出的所有要求。這從表面上看,自然是趙冠侯把差事辦砸了,但從慈喜的角度,這塊問路石,已經起到作用了。洋人反對換皇帝,皇上果然和洋人站到了一條線上,自己把他囚禁在瀛台看來是沒錯的。

至於說跟洋人翻臉動槍,慈喜這話只信一半,可著大金國,她就不信有人敢在洋人使館裏和洋人動槍。至於翻臉,那倒是有可能,這也犯不著怪罪。洋人拒絕了易天子,趙冠侯和對方談崩是正常的。如果他和普魯士公使有說有笑,其樂融融,那和事務衙門裏那些普國股章京就沒區別,自己還用他幹什麽。

因此承漪氣的兩眼冒火,慈喜卻是不慌不忙“穩當著點,你好歹是個郡王,怎麽著也該有個王爺的樣,這麽冒失的成什麽話?洋人現在,可沒為這事提抗議啊,要條件什麽的,你怎麽就穩當不住了。這跟你以往提起洋人就恨的模樣,可差的遠,怎麽,你開竅了?知道該學著辦洋務了?”

“老佛爺,奴才不是那個意思,奴才只是以為,這個人辦事不利,還搞砸了差事,須得要處置。”

“怎麽處置,我這有分寸,不用你操心。你心裏想的什麽,我清楚的很,可是這事,決斷在我,而不在你。你要是總想著那些不該想的,承漪!我治你不廢吹灰之力!”

“奴才不敢!”承漪對慈喜甚是畏懼,加上其心中所想,決定權在於太後,就更是畏懼。此時見她不怪趙冠侯,反倒是對自己發怒,只好接連磕頭賠罪。慈喜哼了一聲,吩咐李連英道:

“去,叫老慶的起,這回他的差事來了。這山東是怎麽搞的,劫火車,綁洋票,這幫人,是要反天啊。國家正值多事之秋,他們還要與洋人為仇,山東巡撫毓賢,實在是該殺!承漪,你看到了吧,這才是該操心的事,好幾百洋人被土匪架了票,這要是死了幾個,那得是多大的簍子。毓賢的官,是當到頭了!”

承漪卻分辨道:“老佛爺,奴才以為,這是一件好事。洋人在咱們的地方修鐵路,覬覦咱的礦產,挖山動土,驚動龍脈。這回讓他們吃點虧,流點血,也就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再想要修鐵路時,就得加個顧慮,最好就是不修了。連帶著在金國的洋人,全都回他們自己國家待著,咱大金,也就太平了。依奴才看,那些不是土匪,而是義民!民心可用不可廢,山東那地方,有不少有神通法術的高人,若是寒了他們的心,咱大金可就找不到願意效力的忠臣了。”

慶王進了屋,給慈喜施過禮,亦是一臉愁容,這份抗議的照會他已經看到了。慶王雖然才具平庸,但終究在事務衙門做了好幾年的官,於國際事務並非一無所知。一旦此事才處理不善,造成人質大量死傷,那怕是比起巨野教案的後果要嚴重幾十倍,真不知該如何處理。

是以進到屋子裏,便忍不住用手帕擦著額頭的汗,連聲請著罪,至於如何處理上,他不是山東地方官,看不到具體形勢,一時拿不出見解。唯一的分析,就是這夥強人既為當場殺戮洋人,或許是存著談判之心。至少是將洋人視為可居之奇貨,只要能談妥條件,則事尚有轉圜余地。應責成毓賢妥善處置,否則定有重責。

慈喜哼了一聲“你聽聽,這才是金玉良言。承漪,這方才說的是些什麽混賬話!法術神通,天兵天將,你堂堂一個郡王信這些,不嫌丟你阿瑪的臉麽?當初你阿瑪號稱伏地城隍,可是什麽騙術都騙不了他,到了你這輩,怎麽連腦子都沒了?若果真有妖人行邪法,就該立即拿了,怎麽你還能保舉這樣的人?今後好好跟你慶叔去學,不要整天價胡言亂語,自己丟了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