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抄家(上)(第2/3頁)

梁任公、王小航以及保舉康祖詒的宋伯魯,都在扶桑使館裏,這就又是一件為難的事了。雖然明知道人在何處,卻是無一人敢言個拿字。

伊藤博文現在下榻在日本公使館,那裏戒備極是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衛兵持槍宿衛,兵力雖少,殺氣卻足。崇禮統帶步兵衙門,治理四九城的潑皮無賴不在話下,對上東洋潑皮,卻是水土不服,不知從何著手。萬一再引起高麗之戰那樣的戰事,誰又擔的起責任。

他拉著趙冠侯,推心置腹“冠侯老弟,韓大帥與我乃是至交,大家有話,也沒必要藏著。這一件公事很難,上面催的緊,剛大帥在那追著要,想要敷衍不容易。可是想要拿人,就更難了。萬一鬧出國際糾紛,再演高麗故事,我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你老弟是能辦洋務的,這個忙一定要幫。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崇大人,您說重謝之類的話,就說的遠了,大家都是為太後辦差,這些都是應盡之責,哪用的著重謝。可是我要說一句泄氣的話,這事辦不成。”

崇禮一愣,他聽韓榮講,趙冠侯精通西文,與洋人談笑無忌,亨利親王來時,他也看到趙冠侯與親王及親王夫人談笑自如,儼然老友。心裏認定,他一定能把事做成,怎麽居然直接潑了冷水?

趙冠侯怕他誤會,只好又解釋道:“崇大人,辦洋人的事,總歸得有個章程,萬國公法裏,於這也有約定。我們若是和洋人有引渡條約,自可按照公法要求,讓對方把犯人引渡歸還。可問題是沒有引渡條約,那我們就只能看著他們逍遙自在,一點辦法沒有。除非是像剛中堂想的那樣,派人到使館裏,提著刀把人押出來。”

崇禮也知,這是剛烈異想天開,拿天橋說評書的說的飛檐走壁的三俠五義當了真事聽,根本不用考慮。但是公事上的交卸,卻又著實為難。

趙冠侯道:“這事咱們場面上總得做足,下官這一半天,就去和洋人交涉,提出引渡申請。縱然知道引渡不成,也總算是把該做的做到了,至於能否做的成,那就不是你我所能幹預。”

“唉,倒是也只能如此,這就得全靠您費心了。張陰恒是完了,章少荃遇到這種事,肯定不會出頭。總辦衙門其他的大臣章京,老佛爺基本都信不過,怕他們是勾結洋人的。那幫人也就不敢出頭,怕給自己惹來不是。能幹活的,也就剩你老弟一個人了。”

他這話說是鼓勵,實際也是推卸責任,把未來事情不成的過失,都推到了趙冠侯身上。趙冠侯心裏有數,臉上不動聲色,裝做沒聽懂,和洋人辦交涉這事,肯定是要做的,其目的實際並非捉拿康梁,或者說於慈喜太後心中,捉拿這幾個人,也不是目前當務之急。

這種事只能意會,不可言傳,若是從她口中說出來,便成了貽笑大方。她所要跟洋人交涉的,並非是一二人犯的去留,而是大金天子的興廢。

帝後之間母子不和已有時日,因為皇後,因為妃嬪,因為政見,鬧的母子二人隔閡日深。現在又有了圍園殺後之事,讓太後對皇帝徹底失望,怕是已經起了廢立之念。然所顧慮者,內有督撫,外有洋人。

東南有力督撫,憑太後數十年積攢之威嚴,亦可設法調度壓迫,使之不敢行叛逆之舉。但如果洋人始終擁護天佑帝,則想要廢他,也勢比登天。自己與洋人接觸,抓人是次要的,最主要的,還是探聽洋人的口風,確定一下,他們到底是怎麽想。或者說,要開出什麽樣的條件,才能讓洋人放棄支持皇帝,改為無條件支持太後。

這種事參與的人越少越好,崇禮甩鍋,趙冠侯就也裝糊塗的把鍋接過來“大人放心,卑職定當盡心竭力,把這差事做好。若是老天保佑,和洋人把差事談下來,怕不也是一件大功。”

崇禮見他如此爽快,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把這麽個鍋甩在個官場新丁頭上,有些不作興。再者,他年紀輕輕,日後若有了大用,醒過味道來,怕是要和自己沒完。

眼睛一轉間,便想好了酬功的方法,一拉趙冠侯,臉上帶笑“冠侯,明一早晨,你先別忙著去東郊民巷,另有一件差事非你辦不可。慈駕已經下了旨,要抄張陰恒的家。他辦了那麽多年洋務,家裏面洋玩意最多。老哥對這個一竅不通,萬一哪一件東西寫的不明,到時候公事上,又要挨罵。你可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抄家的事,務必去幫我主持了。”

張陰恒的結局,早在他得罪李連英之初,便已注定,他自問多年奔波,功勛卓著,卻不知只因一頂祖母綠帽花,加上開罪權宦,便都化做雲煙。加之其後來為天子效力,於維新變法事務出力極大,更是康祖詒的舉主,這下便是個必死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