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維新(第2/3頁)

另一人道:“上萬人,這還是少說呢,他們把旗餉停了。可著天下的旗人,就都沒了進項,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餓死。比起這些旗人來,一萬多官,就不算事了。京城裏,一幫沒了飯的旗人,正拿著刀,要找康長素玩命呢!這要是碰見,準是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康祖詒,這人就是個最大的奸臣!”澄元又一拍桌子“他把翁相爺都給害了,聽說翁老相爺罷官,就是他下的黑手。這放在評書裏,準是潘仁美,張士貴。虧得當初,大家還叫他聖人,他也配!”

那名新來的客人,是個行腳商人,倒是不大贊成澄元的看法。“也別這麽說啊,康聖人還是不錯的,你看,他推行新法,要廢各地厘金,這不就是好事麽。我們原來做點小買賣,光是厘金,就能讓你傷筋動骨。搞的咱們自己的貨比洋貨還貴,去了厘金,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話音剛落,店外走進來一個中年衙役,這人是這片的管街,大家都認得,劉長有連忙上前施禮招呼。那衙役道:“縣太爺有令,打今個起,你們這店房,一律加人頭捐。天天晚上臨落幌子以前,我過來查人,一個住客上兩個大子的捐,不交錢的,一概轟街上去。”

“加捐?這什麽捐啊?最近不是沒打仗麽。”

“是啊,他是沒打仗,他不是把厘金去了麽。厘金是沒了,可是衙門口還得吃飯吧,兵營裏那幫子當兵的得開餉吧?這糧餉從哪來,只能從別處找。這兩個子的捐,就是厘金捐。對了,有做小買賣的聽著啊,所帶的貨物厘金不收,但是得收進城稅,按物做價,不交的,東西一概充公啊。”

他又看向劉長有“對了,縣裏現在要辦團練,裁勇營。原來的綠營,說話就要廢了。現在就得先把團練辦起來,辦團練不用你掏錢,但是你得管飯。你每天準備五十人的飯,早晚兩頓。糧食縣裏出,但是劈柴錢得你自己墊。”

劉長有的臉頓時苦了下來“我說頭兒,您看看,我這小店,歸了包堆才幾個人,要是做五十個人的飯,我就別幹別的了,住店的人,可就該挨餓了。再說五十人的劈柴錢,這得是多大挑費,天天讓我掏,我實在掏不起啊。”

衙役與他極熟,倒也不惱,拍了拍劉長有的肩膀“受著吧,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誰又比誰好過多少了。你現在出點劈柴,就得燒高香,要是綠營裁不好,那是要出兵亂的,到那個時候,保住腦袋就不錯。這就是新法,一天一個主意,一天一個見識,咱當老百姓的,就只能聽著。我這還得要緊著回衙門,說不定啊,又有什麽新的上諭發下來,我又得去聽著了。”

等這名衙役出去,那兩個行腳商也沒精神,“這……這沒了厘金,改了捐稅,這不一樣麽?合著這新政喊了半天,一點有用的沒有啊。”

劉長有哭喪著臉道:“有用,把咱都擠兌死了,他就有用了。一天五十人的劈柴哦,我可怎麽活啊。”

一名對朝廷政令有些了解的客人道:“新法也有不錯的,你看,這鐵路商辦,老百姓也能修鐵路了,這不是好事?”

劉長有晃著頭道:“那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有買枕木的錢,還留著買劈柴,給五十個團練做飯吃呢。”

“也別那麽說,怎麽叫一點有用的沒有呢,朝這秀才舉人的,不就是圍著衙門要說法麽。”

幾個客人陸續回來,說著街上的熱鬧,今天通縣最大的熱鬧,就是一幹讀書人,把縣衙門圍了。往常秀才們擺破靴陣的事,確實發生過,可是自從當年楊白案發生後,這種事就不大見。可是今天,圍困衙門的不光是秀才,還有本地幾個舉人。舉人乃是士紳,他們一鬧事,比起秀才來,其聲勢不知要大出多少,就連縣尊都得謹慎應對,不敢有絲毫大意。

“那些舉人老爺現在既不能上京應考,又不能選官,秀才們,念了一輩子的五經四書,現在告訴他們,這些東西作廢了。考策論,考西學,這不是要他們命麽?這幫大才子,除了念書應舉,一無所能,現在不讓他們科舉晉身,又讓他們以何維生?不鬧衙門,又去鬧誰。再說西式學堂那是什麽人辦的?洋教士!他們辦的學堂,教出來的人,能向著咱大金國?那幫人當了官,咱都沒活路,要我說就得鬧。”

“該鬧,確實是該鬧。”澄元點點頭“看來,我也得邀請一下縣城的同道,讓衙門給我們一個交代。別的不說,得給我們來點產業吧,要不然,我們吃什麽,喝什麽啊。對了劉掌櫃,那大肉面快點啊,我這有點餓。”

面端上來,澄元狼吞虎咽的吃著,咀嚼聲如同鋼針,刺在那幫啃雜合面窩頭就涼水的苦老哥心裏。郝大個看看店裏戳的那鐵刀,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該去團練那看看,是不是能靠這身力氣,換口飯吃。但又想著團勇的名聲,自己總歸是個賣大力丸的,不能自甘墮落,混到丘八中去,又打消了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