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後黨(第2/3頁)

李連英的指點,在裏面也起了很大作用,慈喜一生的心病,就是她不是正宮皇後。女真人此時的風俗,已與漢人無異,正室穿紅,妾媵著綠。她為著自己一生不曾為正的心病,就對紅色格外喜歡,善辦洋務,屢得太後賞識的張陰恒,便是因為一塊祖母綠失寵於太後,簾眷不在。趙冠侯送的兩件禮物雖然所值有限,但卻都是紅色,讓慈喜心內大為滿意。

“得了,坐下說話,我也沒怪你。津門的官不少,想著買兩盒楊村糕幹當禮物的,你算第一個。宮裏不吃外食,素筠你把它拿走嘗嘗,告訴我什麽味的。”

原來在珠簾後,另有一人,正是慈喜身邊極得寵的清客繆素筠。那女人謝了恩,慈喜又道:“瓜子不飽是個人心,你心裏眼裏,還有我這麽個老太太,這很好,我也很高興。可聽說,方才在茶水房那,你和萬歲身邊的人打起來,這可不好。做武將的火氣大,但是也要分個地方,分個場合,跟萬歲身邊的人,怎麽也敢放肆?”

“臣有罪!”趙冠侯摘了頂子,在地上磕了個頭,李連英則在旁分說道:“李有那個混賬,差事是越當越回去。明知道老佛爺叫了趙冠侯的起,卻要他先去見萬歲,讓老佛爺在這裏等,這是哪門子道理?”

“李有?新提拔上來的吧?以前沒聽過這個名字,小奴才,還是欠點管教,要好好拾掇一番,才能大用。這人啊,不管宮裏宮外,全都一樣,乍穿新鞋高擡腳,以往是個小角色,一下子發跡了,都覺得自己威風了,是個人物了,不把人看在眼裏了。若是還在過去的位置上,借他個膽子也是不敢的。現在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又怎麽會把別人放在眼裏。趙冠侯,你是怎麽想的,怎麽萬歲叫你的起,你還敢不去麽?”

“臣沒有那麽大的膽,但是,太後既然叫了臣的起,臣就得先到太後這裏來。慢說是宮中,就是家裏也是一樣,母子二人,自然是母重於子,當兒子的,總要事事讓著母親,否則,又叫個什麽家了?”

他這話說的恰好撓到慈喜的癢處,珠簾後的慈喜,輕輕拍了拍座椅扶手,幾乎將一個好字脫口而出。她本是個極重威權之人,只是年高神倦,精力日衰,再總攬大權已是力不從心,不得已徹底歸政。

可是她放權之後,最擔心的就是昔日維自己馬首是瞻的大臣,是否會改弦更張,從此只知有子,而不知有母。

尤其京裏新近出的保國會,言辭激烈,主張也很激進,立場上,更是徹底的支持天子,而無視皇太後。一旦他們養成羽翼,則自己在朝廷中的影響將逐步被排除,最終消失於無。若是歸政之前,這等人鬧一鬧,她也不當一回事,反倒可以用做彼此平衡的工具,歸政之後,反倒是得失之心日重,真的有些在意起下面人的態度了。

今天趙冠侯與天子身邊的人沖突,原本是極大的不該,武將跋扈,便應剪除,否則早晚必為大患。可是聽到他這句分說,卻是重母而輕子,非是目無君上,而是依舊忠於太後,卻讓慈喜心裏疑慮盡去,喜不自勝。

“你這個人啊,兩個字:糊塗!宮裏的奴才,也知道跟紅頂白,現在是萬歲當政,你怎麽就不懂呢?你這頂暗紅頂子,是能戴下去,還是乖乖換回涅藍的,不都是在萬歲一句話的事麽?為了我個老婆子,讓萬歲生氣,你就不怕,讓你的涅藍都戴不成,再改回白頂?”

“回老佛爺的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無話可說。但是臣的前程,是佛爺賞賜,這一點,臣從來沒忘過。”

“這話說的……不錯。咱們大金的人若都像你這麽講良心,江山就有指望了。你坐好,我這有話問你。連英,別讓他在那幹說,給他預備碗水。”

茶水是現成的,趙冠侯謝了恩,就聽慈喜在裏面問道:“聽說,你懂洋務,會說洋話,還會跳洋人的舞,跟洋人敘禮。這都是極好的事,咱們金國吃虧,很多時候,就是吃虧在對洋人不了解上。連人家是喜是怒都不清楚,還辦個什麽洋務。章少荃、張樵野、這都是老於洋務之人,對洋人的事,很是明白。只是這事,你卻不能輕忽,不要想著有許多大臣品級比你高,擋在你前面,你只在後面搖旗呐喊等著分功,要是這樣想,我可不會饒你!”

“臣不敢!既奉詔前來,自當盡心竭力,為朝廷效勞。”

“你既然懂洋務,那你跟我說說,洋人這使節,我是見得,還是見不得?”

趙冠侯先是一愣,不知哪來如此一問,但隨後就醒悟過來,這裏面怕是有兩宮矛盾在作祟了。太後交了權,卻又想要刷存在感,亨利親王來,多半是要召見,證明自己仍然是帝國的重要人物。可是帝黨那邊,自然是不希望看到她繼續對朝政施加影響,不知道找出什麽理由,勸說慈喜不能見外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