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衣錦還家

開場的加官倒是簡單,軍營裏好武功的人很多,找幾個身手好的表演把子功,比起真正的梨園子弟也不遜色。只是到了後面的幾出墊場戲,就大失水準,讓那些懂戲的大臣,都偷偷的皺眉,大搖其頭。

袁慰亭並不喜歡戲劇,新建陸軍招募標準與當年湘軍淮勇一樣,參考的還是前宋時的一本兵書。所選兵卒多是老實本分的農民,兩腿有泥者,優先錄用。

這樣的子弟成軍後,能夠遵守紀律,能耐苦戰,敗陣之後有利於收攏部隊。可是於吹拉彈唱上,就不怎麽在行。矮子裏面選出來的高個,依舊是矮子,水平平庸無奇,不要說比之內廷供奉,就是普通的梨園子弟,他們也大有不如。再者粉墨登場與平時的演唱也完全不同,只一扮上戲,有的人就汗如雨下,水平大不如平日。

這幫大臣在京師裏,是聽慣升平署禦戲班的,生角要聽譚叫天,汪大頭,旦角聽慣秦稚芬、余莊兒。再聽這些鄉農荒腔走板的聲音,就只剩下搖頭。再看那手眼身法全不在點上,神情就更為不屑,若不是擔心君前失儀,就要當場喝倒彩了。

聽戲傳膳的桌子,乃是下系桌圍,二人坐的方桌,一主一客,兩兩一組。與袁慰亭同席的,則是那位號稱蓮花六郎的兵部尚書韓榮韓仲華。他接任直隸總督,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對於新軍的情形進行了解。

韓榮自身對於京劇也並不算多喜愛,但是好壞總是懂一些,自然也聽的出,這戲文實在算不上出色。袁慰亭的表情,也有些尷尬。他笑著安慰道:

“容庵不必擔心,老佛爺聽戲,首先聽的是個心意,而不是好壞。若真是想聽好戲,就到城裏去叫真正的戲班了。這些人雖然不善皮黃,但總是一招一式認真在演,慈聖看到這份心意,就不會生氣。你是帶兵的人,以後只要把兵帶好,其他的本官也會替你擔待。”

“多謝司馬。慰亭有心報效,卻無良材,實在是無可奈何。”袁慰亭嘆了口氣“慰亭生來不喜優孟衣冠,也是生不逢辰,不是歌舞升平之時,軍中更不敢有絲竹之音。三軍將士只知操練,不知其他,以至今日卻讓太後不能盡興,實在是惶恐的很。”

韓榮雖然少年得志,但後來因獲咎於樞臣,以至蹉跎年華,並無寸進。如今正是要大展雄圖之時,袁慰亭的這種表白,恰恰搔著他的癢處。微笑點頭“放心,佛爺的眼睛亮堂著,只要你們盡心辦事,就不會為這種事怪你們。再說,不是還有我了麽?”

他看了看另一邊的王文召,與他同席的,則是袁慰亭的幕僚兼換貼兄弟徐菊人。兩人都是翰林,自有些文詞之事可談,亦不會冷場,反正王文召耳朵不靈,戲台上唱什麽,他倒是不在意。

“耕娛公耳不能聽,平日裏十聲九不應,只到這時候耳朵好使。我比他年輕些,耳朵眼睛都還好用,誰得力,誰敷衍,都看的出來。朝廷雖然眼下是太平年月,可是外有列強虎視眈眈,內麽……也有宵小歹徒存心不良。要想維持住這個局面,就只有一個辦法,我輩鞠躬盡瘁,為朝廷練出一支天下無敵的強軍來,使各國不敢小看我大金。容庵,你的兵練的不錯,武衛軍一成,我就要以你為榜樣,讓其他各軍都學你。你可要讓三軍保持住這股氣,不可學湘軍、淮軍,沒過幾年,就銳氣盡去。”

“下官明白。”

這當口,台上鑼鼓一變,卻是已經上了壓軸戲。劇目正是李連英點的四郎探母。這是慈喜最喜歡的一出戲文,雖然唱的是宋室楊家將,可是金人並不忌諱。

事實上,在滅宋之後,金國方面還特意修繕過嶽飛廟。尤其自洪楊之亂以來,朝廷宣揚忠義之心更盛,不拘金宋,只要是忠臣良將,一律褒揚。是以四郎探母並不違禁,只不過胡兒要改做北國,番奴要改做北兵,與驅逐他們異曲同工而已。

趙冠侯扮的四郎只一出來,慈喜的眼睛就一亮,問身邊的李連英道:“連英,這個楊四郎是誰啊?扮出來好精神。”

“回老佛爺的話,這不就是白天得了頂子的那個趙冠侯麽?”

“哦,是他啊。我說看著眼熟呢,真難得,既會說話,還能唱戲,這能耐還真不小,聽聽他唱的怎麽樣。”

有了方才那些人的表演在先,趙冠侯只一開口,慈喜就不住的點頭,臣工們倒是不敢喊好,但是卻也紛紛的停了言語,留神著台上。心道:總算上來個不錯的,這場臨時的堂會,不至於太難看。

唐天喜是正經在戲班裏學過的,扮鐵鏡本是比趙冠侯為佳。可是戲只唱到一半,就有四名小太監擡了籮筐上來,將十幾封銀子一字排開擺在臨時搭的小戲台邊緣,點明是老佛爺賞給趙冠侯的。並傳了旨,今天老佛爺高興,不拘成法,大家可以隨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