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開殺戒(下)

武備學員的臨時駐地裏,參與拉練的學員都已經進入夢鄉。正如趙冠侯所說,他們畢竟不是軍人,而且拉練不是打仗,也不會防範著有人來偷營。雖然應付差事的安排了哨衛,但都拄著槍睡了過去。

一隊陌生的來客,這時如同神兵天降般沖入營裏,大家幾乎都沒來得及反應。直到龐玉樓氣急敗壞的吹響了集結號,大家才揉著眼睛,胡亂披著衣服從營房裏鉆出來。

有人穿錯了衣服,有人衣服沒穿齊,還有的光著身子,隊伍很是雜亂。而這隊闖入者的首領,是一名面色鐵青的泰西人,單片眼鏡在月色下,閃爍亮光。在他身後,跟隨的一半以上是洋員,而同行者中,還包括了殷午樓這個大員,眾人就知道,事情似乎有些大,不是查夜那麽簡單。

那名普魯士人做了自我介紹,翻譯連忙幫他翻成漢語“這是我們新建陸軍普魯士顧問巴森斯男爵,他老人家的女公子在山裏進行地質勘測時,不幸被匪徒綁架。今奉袁大人將令,爾等這一彪人馬歸我新建陸軍統轄,前往營救。若有抗令不從者,軍法從事。”

周殿臣眉頭一皺“我武備學堂乃歸直隸總督衙門統管,新建陸軍衙門,還管不到我的頭上。沒有上峰行文,誰能妄動一兵一卒?我們槍彈兩絀,且無山地行軍作戰經驗,倉促應敵,出了問題何人承擔?再者,本官乃府班調用,他袁慰亭有何權柄指揮於我?”

殷盛冷哼了一聲,不陰不陽地說道:“周大人,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這事關系到洋人,你覺得你一個府班,能頂住洋人的一句話麽?你的人若是不肯聽令,將來引發外交沖突,普魯士抗議,這個幹系,你承擔的起麽!”

龐玉樓連忙上前打著圓場“大人容稟。不是我們抗令,實在是我們這一隊都是剛剛入學不久的學員,人數雖多,戰力卻弱。兼之器械不足,況且匪巢情形不明,貿然行動,反倒有可能損傷巴大人寶眷,這個責任,我們也承擔不起。”

殷午樓一愣,卻也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這麽多人冒失的沖過去,搞不好打草驚蛇,倒是容易傷了人命。這時,學員人群裏,一個滿面憨厚的漢子沖出來,在殷盛面前磕了個頭“回大人的話,這匪徒的巢穴,小人知道。”

破廟內,看著嘍羅的死屍,畢公子有了一種被人當猴耍的挫敗感。他胞兄名動三湘,於燕趙之地,亦是大有面子的豪傑。一聲令下,不知有多少豪傑願供其驅策,他自到北地以來,處處是迎接,到處是酒席,幾時受過這種窩囊氣。

以數十人追擊一個人,原本認定是穩操勝券,結果卻變成了一場悲劇。這些盜賊放置的捕獸夾,有一多半都被趙冠侯移動了位置。偏生這些匪徒雖然是山裏人,但基本都是夜盲症,即使有火把和煤油燈,也看不清楚道路。大家都是仗著地理熟悉,靠著經驗行動,捕獸夾的位置一變動,就吃了大苦頭。

兩名嘍羅追擊不成,反送了性命,連一支步槍也被奪走了。比這損失更大的,是五名以上的嘍羅被自己放的捕獸夾打傷,這些捕獸夾都是用來獵野豬之類的大牲口的,人被打中,就算治好也會變成殘廢。

為了照顧這五個人,本地這支土匪武裝,基本失去了戰鬥力。只有寨主還能跟他們一起行動,其他人都只能看著傷號在地上哀號。這一來,他們就只好撤回廟裏,卻發現被對手成功的調虎離山,上了一個惡當。地上躺著留守者的屍體,大炮孤零零地放在那裏,除此以外再無人影。不但洋票,就連自己的傷員,都已經不知去向。

慘叫聲以及被對方愚弄與股掌間,對於士氣的影響是致命的,包括兩名兩湖強學會中自願報名的敢死隊員,此時都有些消沉。一個人建議道:“我看我們現在與其想著怎麽找人,不如想著怎麽離開。這裏已經不安全,甚至連我們的大計,都可能有泄露危險,我建議,大家立刻轉移。”

“轉移?能轉移到哪裏去。再說,野庵被那個鷹爪和泰西女人帶走了,我們不能讓他落到官府手裏,不管怎麽樣,都要救回人再說。別忘了,我們大家都是強學會同仁,一定要守望相助,見死不救,又怎麽對得起那些死難者?”

幾個同行者都沒了話,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為難。夜晚的森林,對所有人都不友好。他們雖然都精通武藝,但是沒受過叢林戰訓練,在森林裏連行動都很吃力,至於找人,就更是大海撈針。

大抵是上蒼有意成全他們,就在幾人仿徨無計,不知道該從哪裏找人時,破廟外忽然響起了一聲槍聲。幾個人抽出槍,各自尋找著掩體躲避,畢公子畢永春卻原地未動

“你們怕什麽,他難道還能隔山打牛?離的這麽遠,還能打到誰?他開槍不是為了傷人,而是為了挑釁。這個人是跟我們耗上了,必須解決他,否則就什麽事都做不成,就算想走我看也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