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身份危機

雖然不準備給袁慰亭送錢,但是趙冠侯身上還是帶了四百多兩銀票,這筆錢並非用來孝敬袁慰亭,而是用來打點著那些下面辦事屬員的。有上一世人生經歷,他自然明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不管是投軍的,還是來投奔敘親拉交情的,新農鎮兵營外面都有不少。排隊的人群排成長龍,若是老實的遞名刺上去,等到叫到自己頭上,就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情。

袁道台制軍有方,手下的兵士極是懂禮數,收了十兩的門包,又聽到趙冠侯報出曹仲昆的名字,毫不拖沓,當下走了特殊流程。把一眾等候者扔在外頭,把趙冠侯的書信直接遞了進去。

殷盛殷午樓曾於同文館進學,後於哈布斯堡王國學習軍事,於陸軍之中結交了普魯士的皇太子,兩人見面時,彼此皆以老子自稱,堪稱臭味相投。等到這位老子太子繼位,成了普魯士國王,殷午樓也就成了大金國內炙手可熱的洋務專員,專一負責處理普魯士事務。

先建陸軍裏聘用了數十名普魯士教習,又專一購買普械,習普魯士操,作為普魯士專家的殷盛,也就到新軍裏擔任顧問,與好友的一幹臣民打起交道來。

他與袁慰亭是兒女親家,關系自是極親厚,也是袁慰亭的鐵杆心腹。接到書信時正與袁慰亭以及新建陸軍稽查全軍參謀軍務營務處總辦徐菊人在簽押房裏談軍務。接了書信,便隨手往桌上一放,大剌剌的拆開信皮,邊展信邊道:“十格格這是學張良,給咱角書薦將來著。”

這三人中以袁慰亭功名最低,僅是個童生,連秀才都不是,但是位分反倒最高。堂堂翰林的徐菊人也只能算是他的助手。也正因為此,對袁慰亭說話不宜用典太深,這粗淺的比擬,反更恰當。

見了這書信,袁慰亭哈哈一笑“午樓兄,十格格派給你的差使來了?聽說她薦來的那個,就是海底撈印,斷指訛當的趙某,好象前者在津門縣,他還在站籠裏跟我叫板來著。整個津門的混混,他是第一個不鉆當,還活著從站籠裏走出去的。要不是關你的面子,我就該一槍斃了他。要說是大老的話,給午樓派個差使也就罷了,十格格一個野格格,也這麽大的排場?”

殷盛與他份屬至親,這種玩笑絕不會惱,反倒是笑了笑“容庵,我這差使可不光是為了自己的人情,這也是為了咱新軍的公事。琉璃蛋老眼昏花,難堪大用,這直隸總督的印把子,他多半是要交出來,我聽說這個位子委了蓮花六郎。大老跟他有交情,辦好了這差使,將來在糧台上,老慶幫咱說幾句話,可就省了大力氣。這你還說我的風涼話,可沒這種道理,我這是給你鋪路呢。十格格別看是個沒名分的野格格,可是在大老面前,那是說一不二,比起他家裏那三格格四格格可得寵多了。把她討歡喜了,大老那咱就好說話,要不然,她給咱遞兩句小話,大老可就要跟咱摔臉子。”

金國官場此時流行隱語指代,琉璃蛋便是指現在的直隸總督王文召,而大老,則是指總辦各國事務衙門的慶王。袁慰亭現在最大的奧援就是慶王,也曾給慶王上過門生貼,以弟子自居,是以稱為大老。

至於蓮花六郎,則是指代兵部尚書、軍機大臣韓榮,而這裏的隱秘事涉宮禁,雖然房裏只有幾個心腹,卻也是不好多談。袁慰亭不似殷盛這般口無遮攔,只一笑“中堂是個老成謀國之人,也知道軍務是眼下朝廷第一等的大事,就算慶王爺不說話,他也不至於卡咱的錢糧吧。”

徐菊人乃是堂堂翰林學士,國朝清貴第一,為人信奉黃老之術,平時不怎麽愛管事。此時咳嗽兩聲

“這個趙冠侯乃是津門地面的混混,容庵之前力主對混混施以重刑,如今又把混混送入武備學堂,似乎有前後不一之嫌。再者,將來又該如何安排他?他身有殘疾,性情任俠使氣,恐有津門子弟好為大言,浮華毛躁之弊。放於軍營之內,不知道會生出何等是非,這人的安排,倒是要費一番腦筋。”

新軍待遇既高,選兵也極為嚴格,作奸犯科好勇鬥狠者,並不是軍隊喜歡的對象。李秀山若不是家裏破出大筆銀子疏通關節,又與袁慰亭愛妾相識,也不會被批準投軍。徐菊人這一問,實際是替袁慰亭開口,向殷盛要個說法。

殷盛則胸有成竹“這事好辦。武備學堂那裏,雖然學制是一年入學,一年分科兩年頭上出校門,但是也不見得非要他待滿兩年出來。他是個混混出身,不管十格格怎麽說他好,總歸是個潑皮,恐怕連字都不怎麽認識。在裏面先混上些日子,讓他讀點書,認識點字,再學點規矩就趕出來。在軍中任個親隨,什麽都別管,就讓他進京,負責跑慶王府。有他和十格格的交情,光是門包錢,就能省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