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章 兵發榆次

一場悄然而至的秋雨已經整整下了十天,雨勢不大,帶著一絲深秋的寒意,細細密密撲打在人們臉上。

一堆堆深灰色的迷雲低低著壓著大地,已經是深秋了,並州北部的大片森林裏那一望無際的樹木都已光禿,秋雨將老樹洗凈,但無情地秋天卻剝去了它們美麗的衣裳,使它們陰郁地站著,褐色的苔蘚掩蓋住了它們樹皮上的深深皺紋。

這場延綿了十天的秋雨也使地面變得格外泥濘,官道上到處是渾濁的水窪和泥漿,使行人寸步難行,只有憑借畜力才能勉強在泥濘的官道上緩緩而行。

這裏是太原郡榆次縣以東三十裏外的官道,北方是荒涼的野草地和大片灌木叢,數裏外便是一望無際的森林,一直和更遠處的巍巍山脈連成一體。

而官道南面則是大片麥田,同樣的一望無際,秋麥已經收割,麥田變得光禿禿一片,到處矗立著人形的麥杆垛,再遠處則可看見巨大的水車,有水車就有河流,渦水就在水車下方,靜靜地向西流淌,最後注入了更加寬闊的波光粼粼的汾水。

下午時分,遠處傳來了激烈的馬蹄聲,就仿佛今天夏天社廟求雨儀式中旱魔出現時敲打的皮鼓聲,很多人抱怨那一次的鼓敲得太狠,結果引來了沒完沒了的秋雨。

片刻,一隊唐軍騎兵在蒙蒙的雨霧中疾奔而來,馬蹄下泥水四濺,嚇得幾名騎著毛驢的鄉農連忙沖到麥田裏躲避,待騎兵遠去,雨霧中便可聽見他們惡毒的詛咒。

他們確實非常憎恨駐紮在榆次縣軍隊,榆次縣駐紮了五千唐軍,他們並沒有擾民,但自從相國裴寂來到太原後,沒完沒了的勞役就像這沒完沒了的秋雨一樣,一次又一次壓在太原民眾的頭上。

被征發去修建倉庫,被征發去修建城墻,被征發去拆除榆次縣的城墻,然後更大的噩夢便出現了,兩萬多名榆次縣的鄉農再次被強行征發去修建新城墻,這一修就是三個月,耽誤了農活,耽誤了秋收,今年的秋糧比減產四成。

雖然糧食欠收主要原因是夏天的旱災導致,但務實的農民並沒有把責任推給老天,而是把滿腔的怒火發泄在瘟官裴寂和唐軍身上,據說求雨儀式上被亂棍擊打的旱魔就穿著紙糊的宰相官服。

裴寂在幾個月前被派到太原協助新興郡王李德良駐守太守,裴寂采用了眾星捧月的防禦方式,月亮就是太原城,而在太原城外圍部署三座軍城,它們則是拱衛月亮的眾星。

榆次縣是其中最大的一座星城,位於太原城以東約三十裏,是一座人口近十萬人的大縣,裴寂征發了兩萬民夫,用了三個月時間重新了修建了榆次縣城,雖然無法和太原城的高大堅固相比,卻也能有效抵擋隋軍的幾輪進攻,從而給太原城的防禦部署爭取到寶貴時間。

這支唐軍騎兵便是榆次縣駐軍派出了外圍巡哨,由十名騎兵組成,巡哨範圍在周圍百裏之內。

騎兵在泥濘的官道上一路疾奔,除了鄉農漸漸消失的咒罵聲外,雨霧中同樣充斥著一名唐軍士兵極度煩躁的咒罵聲。

“我們已經是第三次巡邏了,劉江他們隊卻一次沒有輪到,真他娘的不公平,我就不明白,校尉到底是怎麽安排的,他究竟得了劉江多少好處?”

這名年輕的唐軍騎兵聲音聽起來還很稚嫩,屬於那種已經長了毛但還沒有長全的年齡,被鷹棱盔包裹的臉頰邊上還有幾塊明顯的雀斑,他一路絮絮叨叨地抱怨,終於觸怒了奔馳在最前面火長。

“閉上你的烏鴉嘴!”

火長粗魯而嚴厲地罵了一句,年輕騎兵嚇得差點從馬上摔下去,緊緊閉上了嘴,眼睛裏閃過一絲懊惱,他知道自己要倒黴了,前面幾名年紀稍大的騎兵幸災樂禍地回頭看他一眼,甚至有人得意地吹了一聲口哨。

果然,中午時分,當騎兵們躺在一棵比較幹燥的大樹下休息吃幹糧時,這名可憐的年輕騎兵卻被派去四周放哨,繼續享受寒風冷雨的滋味。

這就是軍隊的規矩,有時候火長的脾氣比軍隊主帥的怒火還要可怕得多。

“頭兒,讓那個小子休息一下吧!他畢竟才十五歲。”一名老兵吃飽了幹糧,心中終於生出一絲憐憫。

“別管他,他那個婆娘碎嘴若不改,打仗起來第一個死的就是他,老子會讓他第一個去沖鋒。”

“頭兒,你說北隋軍會攻打太原嗎?聽說下一場戰役就是太原。”

“別再說北隋軍了,人家現在是周軍,大周帝國的虎衛軍,聽起來都有氣勢,說實話我不知道,不過太原早晚會有一場大戰,我倒希望裴相國直接獻城投降,也就省得我們整天擔心受怕。”

“你們說裴相國會投降嗎?”

“他倒是想,可惜老婆孩子都在長安,而且李郡王也不可能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