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又見北鏡

在天寺閣酒樓一樓大堂靠角落的位子裏,張鉉和北鏡相對而坐,張鉉拾起酒壺滿了兩杯酒,笑問道:“北鏡先生也是來參加英雄會嗎?”

“我不是來參加英雄會,雖然梁師都有興趣,但我是另有其他事情。”

北鏡先生端起酒杯,凝視著杯中殷紅的葡萄酒,在鮮血般的葡萄酒映襯下,使他蒼白的臉龐變得更加詭異,他淡淡道:“我姓蕭,張將軍忘記北鏡這個稱呼吧!”

張鉉默默點了點頭,他不知道這位北鏡先生和突厥人發生了什麽矛盾,導致他離開草原南下。

但張鉉的直覺告訴他,這位蕭先生並不是刻意欺騙自己,他應該是和突厥分手了,至於分手原因,如果對方不說,張鉉也不想知道。

北鏡先生真名叫做蕭銑,是梁朝嫡系貴族,也是當今蕭皇後的侄子,他為了復國而在二十年前去了突厥,接管金山宮,建立了一批屬於自己的勢力,隨著隋朝亂局漸起,他也潛入了隋朝,開始謀求自己的復國大業。

蕭銑看了一眼張鉉,又笑道:“如果我說我和突厥反目就是因為那三十萬件兵甲,張將軍會有什麽感觸?”

張鉉笑了笑,“我替先生感到遺憾。”

“你沒有歉意嗎?”蕭銑眼睛眯了起來,目光陰冷地注視著張鉉。

張鉉迎著他的目光,銳利的視線幾乎要將蕭銑看透,他也冷冷道:“既然蕭先生自詡漢人,就不應該想到‘道歉’二字。”

蕭銑笑了起來,“難怪武川府和渤海會都拉攏不了張將軍,也難怪能在短短一年時間內聲名鵲起,張將軍果然與眾不同,我只是開個玩笑,三十萬件兵甲固然讓突厥人暴跳如雷,但我還不至於過於失落,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張將軍,如果不是那三十萬件兵甲沉入北海,突厥也不會對我下驅客令,我也不知該找什麽借口離開草原,正是張將軍當初的勇敢作為,我才有今天的自由之身,來!我敬張將軍一杯。”

蕭銑舉起酒杯,兩人一飲而盡,張鉉也佩服這個蕭銑會說話,舌燦如花,將仇恨說成了恩情。

不過有一點張鉉能理解,就算對方得到了三十萬件兵甲,他也拿不回中原,與其便宜了突厥人,還不如沉入深海。

但他今天找自己又是為了什麽呢?張鉉不露聲色,等對方繼續說下去。

蕭銑沉吟一下又道:“不瞞張將軍,我這幾年一直在觀察中原的糧價變化,我發現官府的稅賦銳減了大半,但糧價卻時高時低,只是今年市場上劣錢猛增後,糧價才突然暴漲一倍,張將軍想過其中的原因呢?”

張鉉搖搖頭,“我也是今天發現天寺閣的酒錢大漲,才好奇去打聽一下糧價,說實話,我在青州那邊體會不深。”

“原因就在於人口變化,原來朝廷控制的自耕農大量減少,一方面是被戰爭消滅,一方面是被朝廷繁重的苦役消耗,更主要卻是被各地豪門世家藏匿,自耕農少了,官府稅賦自然銳減。

但糧食卻不能久存,豪門世家的糧食還是會拿出來變現,所以市場上糧食總量減少並不多,糧價的變化也不大,但對朝廷就完全不同了。”

蕭銑喝了一口酒又冷笑道:“農民轉移就意味著財富轉移,朝廷稅賦早就入不敷出,只能靠吃老本,但朝廷又不可能一直坐吃山空,在無計可施之下,就不得不用大量發行劣錢、改變度量衡的辦法來剝削人民,可這無異於殺雞取卵,再這樣下去,隋王朝支持不了幾年了。”

張鉉不得不承認這個蕭先生看得透徹,農民是這個時代最大的生產力,朝廷和名門世家,以及關隴貴族就是爭奪農民的競爭者。

關隴貴族控制了關隴,名門世家控制了地方,架空了朝廷,也就意味著朝廷爭奪生產力的失敗,這就是隋朝滅亡之根。

張鉉笑著點點頭,“原來如此,張鉉受教了。”

蕭銑請張鉉喝酒卻是另有所圖,當蕭銑親眼看見張鉉在校場擊敗伍雲召後,他便知道刺殺張鉉的可能性不大了,搞不好還會反受其害,在時局動蕩微妙的時候,蕭銑可不想結飛鷹軍這個強敵。

但張鉉又知道他蕭銑的老底,尤其他和突厥的關系,這是蕭銑的心頭之患,必須要讓張鉉閉嘴,如果無法刺殺張鉉,那麽他只能反過來進行籠絡,今天他便抓住了這個機會。

蕭銑又注視道:“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將軍,恐怕對將軍不利,希望將軍能夠盡量警惕。”

“先生請說!”

蕭銑緩緩道:“將軍這次被封為虎賁郎將,令宇文述如坐針氈,元家為了討好宇文述,正在全力收集不利於將軍的證據,恐怕他們的第一個突破口,就是將軍在北海郡的所作所為,將軍要當心啊!”

張鉉心中暗暗一驚,竟還有這種事情,他不解地問道:“元家怎麽會知道我在北海郡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