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小老兒

杜文浩不想跟著湊熱鬧,反正和自己也沒有什麽關系了,便提出要出司馬光大人那裏給他看病。

喻鴿兒笑容一斂,叫小齊退下,走到湖邊停下了腳步,回頭見杜文浩還站在原地,便輕聲喚他到湖邊來:“杜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很多?”

“沒有啊,娘娘。”

“其實我是相信你才會在你面前毫無遮攔和掩飾,因為我的大哥和你差不多大,從小我就是什麽都給我大哥說,可是在我九歲那一年,我大哥一場大病死了,從那以後,我心裏的話就找不到人訴說了。”

杜文浩沒接腔,聽喻鴿兒自己自言自語地講,這種時候,她更需要的是一個聽眾。

“這兩天不知為何皇上不來我的寢宮了,我和她們不一樣,我不會買通了寧公公去說情,去討好。”

“可是你不開心。”杜文浩終於說了一句。

“是,我不開心,因為我發現我就像籠子裏的金絲雀,只有當主人想起我的時候才會走到籠子旁邊逗我玩一會兒,只是他的金絲雀太多,而我喻鴿兒永遠不是那最耀眼的一個。”

“其實你還沒有進宮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是這樣,不是嗎?”

“你是在說我自討苦吃,自找沒趣嗎?”喻鴿兒冷眼地看著杜文浩。

杜文浩恭敬地答道:“微臣不敢。”

只聽一聲長嘆,喻鴿兒說道:“青黛姐姐說的對,各人有各人的命,既然我命該如此,我就要認命。”

“娘娘寬心,微臣告辭了。”杜文浩不想聽喻鴿兒給自己嘮叨了,又說了一遍要走的話。

“你知道嗎?我的姑姑從前是瑞王爺身邊的一個側妾,後來有了王爺的骨肉之後,因為深得王爺喜歡,讓別的妻妾嫉妒,於是被人陷害,不到三十歲就死了。”喻鴿兒像是沒有聽見杜文浩的話似的,一個人還在那裏說個不停。

杜文浩見喻鴿兒不發話,也不敢走,只好站著,聽她繼續嘮叨。

“上天有眼呐……!”喻鴿兒大吼一聲,把杜文浩嚇了一跳,思緒這才從爪哇國叫了回來。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怔怔地瞧著她,她卻沒了下文。

片刻,喻鴿兒扭頭看了看杜文浩,苦笑著揮了揮手,杜文浩也不知道喻鴿兒在說什麽,只知道自己可以走了,於是躬身退下了。

小齊走到喻鴿兒身邊,見喻鴿兒望著湖中嬉戲的魚兒,雙手緊緊地抓著石砌的護欄,仿佛是在抓住一個救命稻草一般,黛眉微微地顫動,長長地睫毛撲閃撲閃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娘娘,杜大人他好像顯得心不在焉。”

“看出來了,所以讓他走了。”喻鴿兒終於松開了手,這才發現十個手指動紅了,她雙手相互輕輕地搓揉著,看著杜文浩遠去的身影,眼睛裏閃過一絲傷感。

……

乾清宮。

寧公公小心翼翼地走到皇上的案前,將一沓奏折放在桌案一角,見宋神宗一手拿著朱紅毛筆不停在寫著什麽,一手則輕輕地垂著肩膀,寧公公走上前去,放下手中的拂塵,輕聲說道:“皇上,奴才給您捶捶吧。”

宋神宗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酸脹的雙眼,整整一夜,他幾乎都伏案批閱各地送上來的奏章。微服私訪一事之後,宋神宗更加不敢有一絲的懈怠。

他始終堅信變法本身沒有問題,問題出在執行變法的人,他知道他私訪所看見的不過是極少的一部分的貪官汙吏,他也預見到還有很多這樣的官吏在破壞變法,這個江山不能在自己手上給葬送了,可是,該怎樣處理這個問題,卻一直沒找到好的辦法,總不能把官吏們都撤職查辦,很苦惱。

他倦怠地靠在椅背上,感覺寧公公適度的捶打在自己肩膀上的力度:“小寧子,杜文浩怎麽還沒有來?”

“回皇上的話,已經去叫了,說是在太醫院和眾太醫商量司馬大人的病。”

“哦,那就不要催他,他們要好好商量一下才是對的。”

“奴才也是這麽說的,所以他們大概有了主意就會過來的。”

“嗯,他辦事朕還是放心的。”說完,宋神宗疲倦地打了一個哈欠。

“皇上,您一宿沒有合眼了,奴才見著心疼,要不您還是上床歇息一會兒,等杜大人到了,我再叫您也不遲。”

宋神宗搖了搖頭,側耳一聽,起身微笑著說道:“杜文浩來了。”

寧公公不信,走到門口將門打開,果然見杜文浩正昂首闊步地朝著上書房而來。

“皇上,您真是神了,您怎麽知道是杜大人來了?”寧公公驚訝地轉頭看著宋神宗。

宋神宗會心一笑,道:“別的人來都是輕手輕腳,唯恐驚擾了我,唯獨這個杜文浩每次來的時候走路的聲音都是矯健有力,而且走到門口先要將雙腳跺一跺將腿上的泥土跺去,咚咚的,生怕人家聽不見似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