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保甲(第3/4頁)

縣太老爺後來等聽了通報,嚇得魂不附體,生怕莽撞的典史捅出大簍子來,一行人這才急匆匆趕來,還是稍稍遲了,好在長公主及時用公主玉璽表明身份,典史也不是個莽撞的家夥,沒真正傷著長公主和杜大人。

長公主見眾官吏伏地請罪,特別是先前冒犯自己的綠袍典史和絡腮胡捕頭,自扇耳光,已經鼻青臉腫,滿嘴鮮血了,心中的氣也消了點:“罷了!別打了。”

典史和捕快這才停手。典史從懷裏將那枚公主玉璽捧著跪爬上前,雙手遞給長公主。

長公主接過,見上面沾有典史自扇耳光粘在手上的鮮血,皺了皺眉,把玉璽放在了桌。

杜文浩呵呵一笑,拿過玉璽,用酒盅裏的酒清洗掉上面的血,又用毛巾擦幹,這才遞給長公主。

長公主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接過玉璽,揣進懷裏。

她回頭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眾人,一眼看見跪在後面的薛郎中,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長公主不由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指著薛郎中道:“你這老匹夫,我們只不過在你家借宿,銀錢也沒少你們的,杜大人是我皇兄的禦醫,天下醫者第一人,見你庸醫誤人,好心提醒,要幫你診治,你非但不領情,還誣陷我們,領官吏來抓我們,這是為何?你得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定稟告皇兄,將你滿門抄斬!”

薛郎中嚇得肝膽欲裂,剛才一直在磕頭,額頭都已經鮮血淋漓,當下跪爬幾步,匍匐在地,連連磕頭:“長公主饒命啊,草民是豬油蒙了心,見兩位形跡可疑……,啊不,”薛郎中自己恨恨扇了自己幾耳光,老牙都掉了兩顆,花白胡子上都是血,“草民說錯了,是草民有眼無珠,冒犯了公主和杜大人,還請看在草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饒恕了草民的這條狗命吧!嗚嗚嗚”

長公主怒道:“我問的是,你到底為何舉報?直截了當說了出來!”

薛郎中一個勁磕頭,頭昏腦脹之下,哪裏還能說得半句話。

縣太老爺到底是久經官場,當時任職也進京面聖,見過一些大官,所以還能沉得住氣,當下磕頭道:“長公主,微臣有言進諫,不知當講否。”

“說罷!”長公主板著臉道。

“微臣不敢。”

“羅嗦什麽!趕緊的說呀!”

“是。”縣太老爺磕了個頭,使勁咽了聲口水:“這件事,要怪只能怪新法的保甲制度。”

長公主一愣,望了杜文浩一眼,杜文浩也有些奇怪,這件事怎麽扯上王安石變法了,插言問道:“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了。”

“是。新法《畿縣保甲條例》有雲:『若本保內有外來行止不明之人,並須覺察,收捕送官。』否則,當治以不察之罪。薛郎中這是按照規定行事。實非得已啊。”

杜文浩中學學歷史的時候,歷史老師曾經詳細講過王安石變法,他知道王安石的變法中的保甲制度,其中一個內容就是把民戶按十五編成保甲,並恢復了什伍連坐制度,相互之間有舉報的義務。

不過,他不知道王安石這保甲制度,比以往的連坐還要嚴厲,聽了縣太老爺這話才知道,王安石的保甲制度還有這麽一條規定:一保之內,來了值得懷疑的陌生人,也必須舉報,扭送官府,否則也要治罪。

了解到這一點之後,他也就明白了為何這薛郎中要去舉報他們了。換成自己,說不定也只能這麽辦。誰叫自己說話吞吞吐吐,還冒冒失失自稱是皇上的禦醫。禦醫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小山村裏,還帶個美貌女子,的確讓人懷疑。

所以,這件事要怪就得怪王安石變法的這個變態的保甲制度。

薛郎中身後一個老者也鼓起勇氣跪爬上來,磕頭道:“草民乃本村裏正,有言進諫,不知當講否?”

長公主沒好氣道:“區區裏正,還拽什麽文,有話趕緊說了!”

“是,薛郎中性本善良,三年前其保鄰家來了某親友,住了些時日,後來鄰縣捕快趕來,將其緝捕,方知這親友乃賊匪。薛郎中等一保數十口,俱遭連坐,或死或流徒。薛郎中也遭連坐,被判徒三年,因其年邁,準予贖刑。砸鍋賣鐵交了巨額贖金,這才免於牢獄之苦。所以薛郎中是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呀。慢說薛郎中,村中民眾,只要見有外人進村,莫不心驚肉跳,親友來客,都瑟瑟然畏如虎狼,生怕是潛逃犯事之人,連累了身家性命呀。”

說罷,裏正聲淚俱下,匍匐哽咽,無以為續。

長公主對王安石變法不敢興趣,她也不關心其中的什麽規定,不過聽這裏正說的倒也情有可原,臉色稍稍緩和,望了一眼杜文浩,意思問他怎麽辦。

杜文浩知道朝廷對變法現在是爭執得不可開交,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是堅決反對變法,由於朝中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大,反對派的勢力越來越強,皇上現在對變法的態度也已經沒有以前那麽堅定了。但是,新法畢竟還沒有廢止,依舊有效,杜文浩也不敢隨意評價。溫言道:“薛郎中也是無心之過,不知道咱們的真實身份,所謂不知者不罪,就饒他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