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藝姬

剛才氣喘籲籲跑來報信的老媽子,似有畏懼地躲在他們身後。

牛景波回頭惡狠狠地瞪了那老媽子一眼:“躲那麽遠做什麽?”

老媽子小聲嘀咕道:“我……,我怕被小姐打。”

杜文浩瞧了一眼牛景波,調侃道:“你的這位紅顏知己難道還會些腿腳功夫?”

牛景波尷尬一笑,拱手說道:“休要再取笑小弟了,還是請哥哥進去看病吧。”

杜文浩擡腳進門。

閨房裏十分的雅致,中央擺放著一張花梨的書案;書案上疊放著近乎半人高的書貼,書案一側是一張大理石的幾案,較一般大戶人家家裏的不一樣,要寬大許多,上面則放著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參差錯落,如高矮的小樹林一般。

牛景波道:“錦瑟在裏屋,進去吧。”

杜文浩遲疑片刻,不過他來自現代,也沒多少避嫌的講究。舉步進了內室。

粉色的帷幕,純白的蚊帳,床前圍了五六個丫頭和老媽子,地上到處都是砸碎的瓷器碎片。

杜文浩小心地繞過地上那些東西,走到床前,撩開帳簾,只見床上一個二八女子。一雙美目凝視上方,衣著如雪,發黑如墨,身體曲線流暢玲瓏。微仰的臉精美剔透,平靜溫和的黑眸溢出無波無瀾的淡然,卻如深海般難測。櫻桃小嘴此刻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而微微上翹的嘴角處有一縷血絲從嘴角流下,已經幹涸,或許是疼痛之下咬碎了嘴唇。

杜文浩道:“留一個人在房間便可,其他人都退下,將房間的門窗打開,難得一個大晴的天兒,你們都捂在一起,不覺得悶嗎?”

下人們巴不得聽見這一句,趕緊紛紛退下,只留了一個十五六歲丫鬟模樣的姑娘守著。

杜文浩探手試了試錦瑟的額頭,熱得烙手,望她面赤氣粗,脖頸處有抓撓的痕跡,想必是壯熱難受,神智昏聵之下,抓脖子扯衣服所致。

遂提腕診脈,雖六脈浮數,幾乎七至,卻無危象,心中有了底,轉身對丫鬟道:“你家小姐發病多長時間了,有什麽症狀?”

丫鬟怯生生地說道:“兩天了,最初只以為是受了風寒,卻沒成想,昨日晌午出現癲狂,見人就打,見東西就摔,嘴裏還念念有詞。”

牛景波一喜,忙問道:“你們小姐都自言自語些什麽?”

丫鬟想了想,道:“都是一些詞,什麽水風輕,蘋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遣情傷。故人何在……”

“行了行了!”牛景波也不懂什麽詩詞,本以為錦瑟姑娘會神昏之下呼喊自己的名字,一聽不是,大失所望,不滿地打斷了她的話:“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學人家念什麽風花雪月的,也不怕人笑話。走開!”

丫鬟紅著臉退到一旁,低著頭,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現。

杜文浩心裏,這錦瑟居然在壯熱神昏之際,還念誦詩詞,只怕也不僅僅是附庸風雅,應該真有些才學。

牛景波陪笑對杜文浩道:“哥哥,錦瑟這病不要緊吧?”

杜文浩道:“外感風熱罷了,吃一副藥就可以好的。”

牛景波瞧了一眼床上的美女,昏昏沉沉睡著,這模樣怎麽都不想是一劑藥便能好的,心中懷疑,卻不好開口詢問。

杜文浩走到案前要寫方,那守在身邊的丫鬟懂事地趕緊過來幫著研磨,杜文浩提筆寫了處方,遞給牛景波。

牛景波掃了一眼,又吃了一驚,實在忍不住了,終於開口問道:“哥哥,您這是『防風通聖散』?”

“是啊,不錯嘛,你還懂些藥理藥方嘛。這方是裁剪過的,將其麻黃改成了桂枝。”

牛景波又細看了一眼,低聲道:“不是小弟冒昧,這方中大黃和芒硝,乃是峻猛的瀉下之藥,錦瑟一弱女子,只怕身子骨嬌貴,受不起這等虎狼之藥……”

杜文浩微微一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找我來做什麽?”

牛景波對杜文浩十分敬重,見杜文浩面色不快,趕緊陪著笑臉,低聲說道:“哥哥,我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是覺得錦瑟乃一介女流,一般這兩味藥用在我們男人身上都要掂量一下的,故而小弟這才……”

杜文浩見牛景波可憐兮兮的樣子,道:“想不到,你小子還是個癡情郎,被這錦瑟姑娘迷得神魂顛倒。呵呵,不過,你小子懂得憐香,難道我就只會煮鶴焚琴?”

“這個……,呵呵,哥哥見笑了……”

“告訴你,你這紅顏知己的病,舌苔黃膩,脈數有力,乃是風熱壅盛,表裏俱實之證。壯熱無汗已至神智昏聵,若不用這猛藥,只學楊柳春風拂面,能瀉下退熱嗎?難道你指望她腦子燒壞了成個傻子不成?”

牛景波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哪能呢,哥哥神醫,用藥向來鬼斧神工,小弟只是好奇隨便問問,呵呵,隨便問問,──那個誰,趕緊的去揀藥啊!還傻愣著瞧熱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