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可恨又可憐

葉知秋在課堂上也只是順口這麽一說,只因為中醫學界以王清任為代表的不少學者提出了用腦主神志取代心主神志,所以他才說了《內經》“心主神志”這種說法是只得商榷的。他沒想到,就這句話,把貞子給惹怒了,這才引出了這麽場事情來。

現在,一眾人等都眼望著他,等他解釋為何內經這句話是錯的。

葉知秋沒辦法解釋,因為涉及到現代解剖學知識,而這方面的知識,別說大宋了,同時代的整個地球都沒人知道。他要是說出來,不被當成異端邪說的怪物踩扁才怪了。更何況,他本身對心主神志改成腦主神志就心存異議,不以為然,當時這麽說,只是想表達這種觀點也有不少人提出異議,值得商榷而已,並不代表他自己的觀點,可是聽在貞子等人耳朵裏,就成了他的觀點了。而這種觀點,又是她們所不能接受的。

葉知秋望著周圍各種復雜表情的一雙雙眼珠子,不知道該如何解說這個問題,但是要他說自己是瞎說的,又違背心意,而且自己也的確不是瞎說,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道:“《內經》有雲:『頭者,精明之府』,這不就是說,腦也主神志嘛!並不單單是心啊。”

貞子一聲冷笑,道:“這句話的精明,就是指精神?”

葉知秋明知不是,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裝出一副不懂的樣子道:“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貞子道,“這篇論述中提到精明是這樣說的:『夫精明者,所以視萬物,別白黑,審短長』。又說『切脈動靜,而視精明』。所以,這裏的『精明』應當是指的眼睛和眼神,而不是神志!──你剛才引用那句話,完整的應該是『五臟者,身之強也。頭者,精明之府,頭傾視深,精神將奪矣』。就是說,觀察眼神的變化來體察神氣的盛衰,如果頭部低垂,目陷睛迷,就預示著神氣的衰敗。你卻解釋成心主神志的神志,當真斷章取義,牽強附會!”

葉知秋心中贊嘆,雖說這小妞脾氣急躁,出言不遜,但是還別說,對中醫典籍背得還很熟練。當下笑了笑,道:“所以我說這話值得商榷嘛,我又沒說這句話是錯的。只是還有別的觀點嘛。這不是商榷是什麽?”

“強詞奪理!”貞子哼了一聲,對姐姐櫻子道:“姐,咱們走!不用跟這嘩眾取寵的小子費口舌了。”

櫻子好生瞧了葉知秋片刻,花蕊般的長睫毛忽閃了兩下,好像蝴蝶斑斕的翅膀,默默站起身,拱手為禮,拿著飯盒跟著妹妹走了。

一直圍觀的陳承也是一聲冷笑,搖搖頭,端著飯盒走開了。

櫻子兩姐妹回到她們原先的桌位,接著吃飯。貞子道:“我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麽高明見解來呢,卻不過是強詞奪理罷了。我就說了他沒什麽本事的,姐姐你非要去問,怎麽樣?我說的沒錯吧?”

櫻子想了想,道:“我瞧他剛才的神情,似乎並沒有什麽難堪的,而且,好像有滿腹的話不能說出來似的,可能有他的想法,只是不方便說而已。簡單地歸結於強詞奪理,未必公允。”

“你還向著他說話?他這樣的人,不學無術,嘩眾取寵罷了,還能有什麽想法。”

“卻也不是,他先前的兩個解說,細細推敲,都有一定的道理。特別是那個『十一臟取決於膽』的論述,很有說服力,卻也不是不學無術之人。”

貞子側面著瞧著她,突然嘻嘻笑了:“姐,你這麽向著他說話,不會是,心裏有他了吧?”

櫻子淡淡一笑,道:“還不至於,比他學問大的多了去了,我要都動心了,一顆心分成一百分也不夠啊。”

“櫻子姐姐對誰動心了?”旁邊一個錦衣玉袍的公子端著飯盒,彎腰問道。

櫻子扭頭一看,便看見一張柿餅臉,滿是麻子,還故作風雅樣,不禁一皺眉,扭頭沒理他。

貞子卻杏眼一瞪,道:“掌步雲,我跟姐姐這說話,你來湊什麽熱鬧!”

這掌步雲是他們上舍的同學,把手裏飯盒往桌上一放,笑道:“適才貞子同學去指責那姓曹的,我就在旁邊聽著,十分敬佩姑娘不畏強暴,敢於直言的性格,說得實在太好了,他這樣的人,就該這麽好生教訓。你剛才大氣淩然,指著他罵得他啞口無言,看著當真解氣。”

聽他誇贊自己,貞子臉上綻開了笑容,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那麽說話而已,──我沒這麽兇吧?”

“不兇!一點都不兇。”掌步雲樂呵呵道,撩衣袍在她們旁邊圓凳上坐下,扭頭看了一眼葉知秋他們那邊,壓低了聲音道:“你們不知道吧?他為什麽過繼給吳王曹國舅?”

“不知道,我也沒興趣知道!”貞子冷聲道。

“你聽了,就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張揚跋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