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大秦西域戰記 第一章 破曉

公元前203年初冬。

鹹陽西三十余裏外,陳家村。

天正飄著大雪,凜冽的寒風在天地間肆無忌憚地咆哮著,卷起千重‘浪花’。

這是一座很小的村落,約有百十戶人家,在濃重的雪幕中顯得異常的安靜。

在村莊最西的一角,有一座陳舊的院落,左廂是牲口棚,右廂是儲藏間,正中才是住房。

斑駁的墻體、破敗的屋檐,顯然表明了這一家非常窘迫的經濟情況。

日暮了,本已陰沉的天漸漸暗了下來,寒風也似乎更得了些勇氣似的開始越加鼓躁起來。略略向外看去,天地間已是一片迷蒙的雪霧。

忽地,牲口棚破爛的窗紙上閃起了朦朧的燈光,一個年輕的身影出現在窗前。

陳湯,這個年僅十七歲的高大少年,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卸下了肩頭沉重的大筐。

筐裏是一大筐儲存的幹草料,是專為陳湯家的耕牛和戰馬準備的。

陳湯剛拍了拍粗布衣服上的雪花,提起大筐將草料倒進了食槽裏。馬上,一頭老牛和一匹彪壯的戰馬便親熱地從圍欄裏湊了過來,向著陳湯的臉頰拼命噴著粗氣。

陳湯方正堅毅的面孔上露出一絲笑意,明亮的眼睛越加有神,他關愛地拍了拍身前這頭老牛和心愛的戰馬,喃喃地道:“老夥計,快吃吧,餓壞了吧!”

“哞——噅——”老牛和戰馬歡喜地叫了一聲,在食槽裏埋頭大嚼起來。

勞累了一天的陳湯舒展了一下筋骨,靠著窗台上的小油燈便坐了下來,順手從懷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書冊。

陳湯臉色嚴肅地將書冊打了開來,喃喃地讀道:“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妙啊!”陳湯讀到這裏,眉頭忽地舒展開來,幾乎是拍案叫絕:“先立於不敗之地,再侍機破敵。守要守得漂亮,攻要攻得瀟灑,此真是至理名言,孫子誠不欺我耶!”

原來,陳湯讀的竟是兵家寶典《孫子兵法》!

“古語雲:朝聞道,夕死可矣!今日能讀到這樣精妙的兵法,我陳湯真是心滿意足了!”陳湯感嘆了一聲,英氣勃勃的面孔上滿是沉醉之色。

霎那間,牛棚裏那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仿佛化為烏有,再不能對陳湯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忽地,正屋裏有人咳嗽了一聲,柔聲喚道:“湯兒,湯兒!”

陳湯猛然一驚,忙將《孫子兵法》藏進了懷裏,大叫道:“母親,我在呢!”

“你在哪裏,為什麽老點著燈?”母親的聲音似乎有些生氣。

陳湯臉色一黯,忙吹滅了油燈,大聲道:“母親,我已經吹燈了,馬上就來!”

說著,陳湯大步走出了牲口棚,關好了木門,冒雪大步向正屋走去。

正屋裏沒有什麽家俱,只有很簡單的一張桌子和幾張凳子,頗有些家徒四壁的清苦和寒酸。

透過西邊臥室的門簾,隱約看見室內正燒著炭爐,使得屋裏暖和了不少。

陳湯撩帳而入,看著躺在床上、面色微黃的母親,恭敬地道:“母親,您現在感到身體好些了麽?”

“比前兩天好多了。咳咳……”陳湯的母親陳張氏咳嗽了兩聲,柔聲道:“湯兒,你又在牛棚裏讀書了是不是!?不是母親心狠,咱家實在是窮,你父親又去世得早。為了生活,不能不省吃儉用啊!”

陳湯的臉色有些傷感、有些黯淡,低頭道:“是,母親,都是孩兒不好,讓母親擔心了!”

“唉,都是母親沒用,不能讓你好好讀書!不過,也多虧了當今陛下,念在你父為國戰死,賞了馬匹、耕牛和土地,否則咱們娘倆可都要餓死多時了!”陳張氏一想起故去的夫君,便一臉的傷感。

“母親,陛下的恩德我會記住的!”陳湯臉上浮現出感激之色。

就在這時,忽然院外有人大叫:“陳湯,陳湯,你在嗎?”

“母親,我去看一看!”陳湯向母親恭敬地點了點頭,大步而出。

剛打開院門,陳湯便看見四個人堵住了門口。

當先是一個四旬左右的忠厚長者,臉上掛著微笑,他是陳湯本裏的裏長和同宗長輩——陳到。

其後是三個年輕人:一個雄壯如山熊,卻有些憨憨的,他叫陳魁,是陳湯的同宗;另一個修長而有力,顯得很精明,他叫宋健,是陳湯的好友;另一個有些瘦小枯幹,卻顯得很靈活,他叫王國,是陳湯的發小,自小玩到大的。